杨曼香笑:“顺子,念祖哥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咱们运昌隆一家独大,看似风光,其实也正处在风口浪尖上,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让点生意给别人,不但能交朋友,还是必不可少的韬光隐晦,你懂吗?”
顺子跺了跺脚,撅噘嘴:“二小姐,咱不懂!但是有钱送给别人赚,咱就是想不通!”
“想不通就慢慢想!顺子,你也忒放肆了!”柳长春从外院缓步走了进来,神色肃然:“东家就是东家,你虽跟随东家创业起家,但终归还是下人。你一而再、再而三对东家的决定说三道四,可不是下人的本分!”
“东家怎么做,还需要你一个下人来指指点点吗?”柳长春声色俱厉。
柳长春的话说得顺子面红耳赤,张大了嘴,一句话却也说不出口来。
他跟薛念祖感情好、追随多年,亲如兄弟,有些时候就难免忽略了自己的身份。当然,大多数时候他并无恶意也无私心,站在了维护酒坊利益的立场上。
但柳长春的话却还是振聋发聩,如同惊雷一般在他的耳中炸响,让他陡然间冷汗直流,不知所措。
“东家拿你当兄弟,那是东家的胸怀和仁厚,但你若不是不拿东家当东家,那就是你的僭越和狂妄了!顺子,你永远都要记住,东家对你们这般伙计恩同再造,若没有东家,你们早已流离失所饿死冻死在街头巷尾了!尔等做人,要有点良知和分寸!切记切记!”柳长春声音放缓,徐徐道来,意味深长。
他其实早就想要点醒顺子了。
有些时候说话太不注意,太不知道分寸,薛念祖现在不计较不代表他永远会不计较。而时间长了,柳长春也担心顺子这些穷苦出身的伙计酒工难免会生出野心和异心来。
“顺子懂了,顺子以后不敢了。”顺子红着脸狼狈离开。
杨曼香在一旁微微笑了笑:“柳师傅话说得严重了,顺子这些伙计跟念祖哥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有些时候说话直来直去,应该也并无恶意。”
柳长春恭谨施礼:“二小姐,柳某知道东家一向仁慈宽厚,待顺子这些人如同兄弟,从无半点亏待,有福同享。但是二小姐 一秒记住域名sscm.3qdu.com
可曾想过,运昌隆是酒坊、是商号,不是慈善堂,东家做的是生意,既然是做生意那就要有做生意的规矩,讲究一个上下有序、尊卑有别。若不然,东家不像东家,伙计不像伙计,谁都想发号施令,那成何体统?长此下去,情何以堪?”
“此外,东家给这帮伙计开出的工钱实在是太高了,为本县酒坊通行之数倍。柳某理解东家善待兄弟和伙计的良苦用心,但人心不足蛇吞象,若再不加以遏制,不但酒坊会入不敷出,有些伙计也难免会得寸进尺、欲壑难填。这一点,还请东家和二小姐三思!”柳长春躬身下去,他眼角的余光已经发现薛念祖的身影走过来。
“柳师傅所言甚是,其实薛某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薛念祖轻轻一叹:“只是我念及诸位兄弟随我创业,一路走来颇为不易,既然酒坊现在赚钱,多分一点给大家,也无可厚非。但正如柳师傅说的这样,运昌隆日益做大,伙计雇工越来越多,那自然还是要立规矩,不能感情用事。”
“东家,其实不是顺子这些伙计随东家创业,而是东家当初为了这帮伙计煞费苦心创立运昌隆酒坊,对他们恩比山高。若是这些人不懂分寸、不知进退,辞退了又何妨?”柳长春知道自己今天话说得有些多了,如鲠在喉不得不发,便适可而止,拱手施礼然后离去。
“念祖哥,我倒是觉得柳师傅说的蛮有道理。人心隔肚皮,谁知道顺子这些伙计将来会不会跟你一条心?再者酒坊就要有酒坊的规矩,本就不该坏了尊卑。另外,顺子本事有限,作为伙计头目绰绰有余,当咱们运昌隆大掌柜的,就有点力不从心了。我看柳长春为人老成持重,又有见识,八面玲珑,可以做这个大掌柜的,主持酒坊一应事务。”
杨曼香温柔款款地用汗巾为薛念祖擦拭着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儿,又道:“至于酒坊大师傅,柱子这一年来跟随柳长春学艺,调酒兑酒技艺娴熟,其实可以独挡一面了。”
“那顺子如何安置?”薛念祖叹了口气:“乍让柳长春对他取而代之,他心里会不会有想法?”
杨曼香苦笑:“念祖哥,顺子本就是一个伙计,运昌隆日渐壮大,这大掌柜的至关重要。顺子不成器,要是坏了酒坊的生意,你后悔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