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就要亮了,黎明的曙光布满天际。
洛九娘翻身上马,在马上向薛念祖拱手抱拳:“薛东家,这次算是我管束不严,让你受了惊吓,请你放心,我这趟回去一定清理门户,给你一个交代!”
薛念祖抱拳还礼:“大当家的客气!此事再也休提,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过,薛某还是要给大当家的提个建议。”
洛九娘微微一笑:“薛东家请讲!”
“当下国内各省战乱纷飞,唯有山西督军整肃全省,保境安民,商业繁荣。督军统辖官兵号称数十万,兵强马壮,民国初建时碍于乱局,分兵镇守各地,如今山西境内安定,官府威权日盛。以薛某看来,大当家的率数百弟兄盘踞关帝山大寨,自成体系,声威不小,怕是已经引起了官府的注意,若官府举兵来攻,山寨兄弟情何以堪?”薛念祖长出了一口气:“自古官匪不两立,尤其现在是民国,啸聚山林非长久之计,还请大当家的三思。”
洛九娘幽幽叹息:“薛东家所言有理,其实我早已意识到这一点了。山西省内各路山寨,这两年都被督军衙门举兵攻破剿灭,唯有我们关帝山大寨侥幸苟存。所以我才严命山寨兄弟避让官府声威,严禁打家劫舍为祸乡里,能不惹事就不惹事,就是想要跟官府暂时相安无事。但这不是长久之计,若不做长远打算,迟早还是死路一条。”
“薛东家可有明路教我?”洛九娘眸光清澈深邃,投射在薛念祖的身上。
薛念祖长身而立,秋风徐来,吹拂起他的长衫衣襟纷飞。
“大当家的麾下数百精壮汉子,不如弃匪从商我山西商业鼎盛,晋商富甲天下,商路四通八达,若大当家的带山寨兄弟改行做个押镖的买卖,与晋商合作确保商道畅通无阻,何愁不能安身立命?”
“或者,大当家的率山寨兄弟接受官军整编,吃一碗官饭,其实也是未尝不可。”
洛九娘沉默了片刻,突然咯咯娇笑起来,清脆的笑声在秋风中弥荡开去。她猛地一夹马腹,手中的马鞭炸响,然后催马狂奔而去。
洛九娘的人来得快,去的也快,没有惊动地方。
薛念祖向尚秋云和栓子挥挥手:“尚姑娘,栓子,我们走!”
……
薛念祖返回运昌隆,刚得知了通善坊的事儿,柳长春就来报:“东家,泉友真的付东家和万通达的易东家求见!”
薛念祖摆了摆手:“请两位东家进来!”
薛念祖自己也起身往外迎了两步。虽然运昌隆一家独大,他作为本县酒业最大酒坊的老板,地位已经在付念仁和易振东之上,但这两人毕竟是行业前辈,该给些面子还是要给。
他猜测付念仁和易振东到访为的应该也是通善坊的横空出世,对于这家酒坊,因为过去太不起眼,薛念祖都没有关注过。他这趟去太原营救杨建昌,不成想半路里杀出这么一个程咬金来。
付念仁和易振东并肩而入。
薛念祖哈哈笑着拱手相迎:“付东家,易东家,两位东家大驾光临,运昌隆蓬荜生辉啊!”
付念仁抱拳还礼:“薛东家就先不必客套了,我和易兄前来,有一事相商。”
易振东脸色凝重,只抱了抱拳,没说话。
薛念祖侧身让路:“两位东家,厅内待茶,请!”
进了客厅分主宾坐定,付念仁道:“薛东家,最近通善坊肆意扩张兼并,还挖各家酒坊的墙角,你可知晓了?”
薛念祖点点头:“我刚知晓此事,正想问问两位前辈。这通善坊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好端端地就冒出来,大有威逼你我三大酒坊的架势?”
易振东叹了口气:“通善坊过去并不起眼,东家姓梁,名二宽,不过是苟延残喘勉强维持罢了。只是现在的通善坊已经不比往昔,变得财大气粗来势汹汹。被薛东家驱逐的大师傅梁二狗就是梁二宽的远房堂兄,时下正在通善坊当大师傅、大掌柜。这兼并酒坊和从各家挖人的龌龊事,就是梁二狗干的。”
付念仁也道:“梁二宽怎么就发了财,我们且不必去管他。只是他不惜一切代价,挖我们各家的墙角,尔后放出风声来说,要跟我们三大酒坊争到底,我就是闹不明白,他哪里来的胆子和豪气?”
薛念祖沉吟一会:“两位前辈,你们说会不会是背后有人主使?”
易振东恼火地一拍桌案:“这还用说?通善坊的背后必定有人,从通善坊最近的财力来判断,老夫估摸着此人的来路大不一般。”
“薛东家,难道是日本人?”付念仁插话。
薛念祖摇了摇头:“两位前辈,日本人已经自己在太原开了酒厂,再出资利用通善坊搅乱本县酒业的局势,可能性并不大。”
有些话薛念祖没有明说。日本人感兴趣的是运昌隆的酿酒古法和逍遥春的独特配方,对县里这些小酒坊、对于所谓一统汾县酒业市场兴趣不大。
付念仁叹息:“那真就邪门了,到底是谁?居心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