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并没有停住脚步,而是朗声说道:“袁大人见弟兄们值夜辛苦,特意让送粮的客商准备了一些吃食,让我给兄弟们送来。”
暗夜之中,光线不好,袁乙看不太真切,影影绰绰,只见打头一人,身穿军装,后面的一位穿着黑衣,手里拎着个食盒。
袁乙见两人面生,将信将疑,不过手中的长戟倒是放了下来。
黑衣人上前,打开食盒,一股扑鼻的炖肉的香味,在不大的哨楼里,四散开来。
闻到香味,袁乙放下心来,强烈的味蕾刺激,让袁乙口水横流,他放下手中的长戟,笑嘻嘻地接过黑衣人递过来的陶碗,口中念道:“多谢大人体恤我等。”
话音刚落,袁乙突然觉得腹下一凉,手中的陶碗“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下,摔得粉碎。
袁乙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上,深深地插入一柄短剑,短剑还在不停地旋转着,剧烈的疼痛,让他目眦尽裂。
他想大喊,嘴巴却被捂住,他想反抗,可全身却像被抽空了一般,聚不起一丝力气,他只能无奈地瞪着眼前的黑衣人,目光渐渐地暗淡下去。
另一边,战斗早已结束,军士打扮的人一声低吼:“快撤!”
两人疾速下了哨楼,冲向库房。
同样的故事,也在官仓四角的四个哨楼里同时上演着。
就在此时,丁字号库房旁边,地面泄水暗道的铁栅栏“咣”的一声被打开了,十几个瘦小而矫健的身影,鱼贯跃出,领头的一位,大手一挥,十几道黑影,旋风般向各个库房冲去。
一切都在按着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一切似乎尽在掌握之中。
签值房内,袁作、卫明和刘琦三人团团围坐在坐塌上,矮几上,摆着各式吃食。
三人都没有喝酒,陶碗里,是刘琦带来的杨梅汁,杨梅汁事先用冰镇过,酸酸甜甜凉凉的,非常适合这个燥热的夜晚。
袁作在刘琦和卫明的轮番劝说下,不断地吃着、喝着,但很少说话。
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晚上,袁作都感觉头脑木木的,提不起精神。
可能是睡眠不够的缘故吧,袁作暗想。今晚看来又是一夜无眠了,明天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地补上一觉。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袁作越想坚持,却越来越坚持不住了,他只觉得,卫明和刘琦的笑容越来越诡异,两人的脸也越来越模糊了。
终于,袁作再也支撑不住了,头一歪,斜靠在坐塌上,闭上了眼睛,嘴里发出轻微的鼾声。
卫明和刘琦两人相视一笑,卫明起身,使劲地摇晃着袁作,口里轻声喊道:“袁大人,袁大人醒醒。”
刘琦笑着说道:“卫兄别晃了,你越这样摇晃,他睡得越香。”
卫明看着熟睡的袁作,摇了摇头,说道:“老朋友,再见了!但愿你我还有再见的那一天。”
两人下了坐塌,走出签值房,大门口的守卫已经消失不见,地下,隐约可见的一滩滩血迹,昭示着这里曾经的打斗。
几个劲装打扮的黑衣人,手提钢刀,警惕地注视着官仓里的一切动静。
当库房里的第一缕火焰腾空而起的时候,卫明对着刘琦拱了拱手,说道:“刘兄,就此别过,回去替卫明问候园主好!请他有时间来临淄做客。”
刘琦长揖及地,称谢不已:“刘琦替家主多谢卫兄援手之恩!我也要走了,这里,也已经没我什么事了。”
一团团红色的火焰,渐次而起,各个库房里,都在往外冒着滚滚浓烟,一个个劲装黑衣人,在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之后,飞速地往大门口集结。
恰在此时,大门左侧的营房内,几十个衣衫不整的军士,挺着长戟,“哇哇”大叫着向大门口冲来。
李鹤刚到门口,擦了把汗,见此情景,心里往下一沉,暗道一声:坏了!
行动之前,李鹤已经派人把守军营房的各个小门、大门全都用铜锁在外面反锁了,即使能打开门,也要花去一定的时间。
以李鹤的算计,等他们看到火焰,再想办法弄开门出来,自己的人恐怕早就溜之乎了。
这些军士,这么早就能冲了出来,一定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
不过现在已经顾不上想那么多了,无论如何,大门是不能失守的,丢了大门,里面还没有出来的弟兄,就等于让人包了饺子。
李鹤看看自己身边,已经聚集了十几个人,李鹤手中钢刀一挥,大声吼道:“冲!干掉他们!”
十几条黑影,跟着李鹤,旋风般冲进敌群,风雷营的这些人,一贯受到的都是近身格斗训练,又是短兵刃在手,优势尽显,宛如狂飙,又如砍瓜切菜一般,饱食终日的守备军士哪里禁得住这样的冲击,一个照面下来,地上便倒了一片,剩下的,哭爹喊娘,四散逃命去了。
饶是如此,风雷营也有一名队员受了重伤,眼见着是不行了,另外还有两个轻伤,暂时看着无碍。
这时,守备营房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有喊冲喊杀的,有打不开门叫骂的,乱成一团。
李鹤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既然刚才有一拨漏网之鱼,兵营里的这些军士应该很快就会出来,如果再不撤退,正面对上这近八百军士,自己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李鹤掏出腰间的竹哨,奋力一吹,一阵凄厉的哨音划破夜空,这是李鹤事先规定的,最高等级的撤离命令。
火越来越大,最先点燃的两个库房,火焰已经上了房顶。但是,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丁字号库房竟然没有点着,在其余七个库房冲天的火光映照下,丁字号库房像一个身处闹市的哲人,孤独、寂寞、安静。
猴子“哇哇”一阵怪叫,就要往里冲,李鹤铁钳似的大手,紧紧地攥住他的臂膀,低声吼道:“算了!来不及了,赶紧撤!”
猴子眼珠通红,扭头对着李鹤吼道:“狗儿还没出来!”
李鹤一愣,明白了猴子为什么这么激动,转头对占越说道:“咱俩回去找狗儿,其他人,撤!”
就在这时,有人大叫:“快看!狗儿在那。”
李鹤定睛一看,冲天的火光里,一个瘦小的身影,举着一件燃烧的上衣,跳跃着,往丁字号库房里冲去。
快进库房时,狗儿转过身来,冲着大门口的众人喊道:“师傅,快走!”
伴随着狗儿稚嫩的嗓音,丁字号库房内的火焰,轰然而起,团团浓烟,从大门内滚滚而出。
“狗儿!”被李鹤死死摁住的猴子,发出一声狼一般的长嘶,晕倒在李鹤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