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赫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片虚空之中。

这里与他的精神世界不同，他并不能在这里得到那种随心所欲的感觉，反而如同被百层的岩壁紧紧压迫，拼尽了全力也只能让自己不被压垮而已。

除了左手的小指可以稍微动弹几下，他的全身都动弹不得，在那左手的小指之上，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了肉块小姐所藏身的，闪烁着粉红色光芒的戒指。

有一种恐慌感用上了心头，如果没有肉块小姐那拼命的唠叨的话，张赫怀疑自己就算没有被直接压垮也会在这压抑的感觉中精神失常。

“我就跟你说不能坐等弗拉德的计划完成，叫你不听！”

“不过这也不能怪你啊，你也肯定也猜不到最后反而是自己的眷属们造反，说真的我也没想到！我在听到知识之神说只跳过了三年多的时候还松了口气嘞！觉得这么短的时间肯定出不了什么大事，我还是低估了凡人这种短寿种族的搞事能力，所以其实也没什么资格去责备你……”

“不如说你可能做对了？贤士能变成那样，我估计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哦这里没有贬低你的意思。我是说要是你没有跳过这几年，估计就是你自己直接变成那样子了。在旁人看来也许那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但是我的话果然还是觉得自我比什么都重要啦！”

“我原本最糟的猜想也就是你的眷属们全都变成傀儡，成为单纯的信仰容器和应答机器，历史上出现过的邪教里面没十个就有一个会变成这样。那些邪神被自己扶持起来的代言人反将一军其实不是多少见的事情……啊！我不是说你是邪神啦，虽然你有很多地方非常符合邪神的定义，但是，唔嗯……”

“但是那个知识之神到底是怎么回事啦，原来之前那个性冷淡的样子都是演出来的么！而且他最后还调用了你的力量是不是？明明连我都看不出来你的力量的来头，他竟然连怎么用都知道，果然之前说什么‘啊你跟异界有关，所以呢我不知道你的事啦’，全都是骗人的！”

这时，一个混合了张赫和肉块小姐的声音从张赫的右手上传来，那是之前擅自印到了右手上的知识之神的神徽！

“请不要擅自给我的话添加上奇怪的语气，而且我未曾骗人。”

肉块小姐的粉红色光芒更加剧烈地闪烁了起来：“看吧！这不是能好好说话的么！我就知道！”

“你明明不知道，不要说谎。”

张赫心中对于这位知识之神可是有山多的话想要问，心情激动之下竟是让自己的嘴与喉咙强行动了起来：“混蛋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你说得对。”知识之神不但没有因为他的无礼而生气，反而还承认了他的话语，“对于你而言，我确实是个混蛋，也确实欠你一个解释。”

对方是这种态度，反而搞得张赫有气无处撒了。

“你竟然可以靠自己的力量说出话来，感情的力量实在很奇妙，对此我虽知道很多，却无法理解，但我在尝试。对于世间的种种行为准则我并无偏好，但是创造自律意识的奥因海姆要求自律意识拥有基本的道德水平，以免它擅自进行不人道的实验。”

“听起来和奥因海姆这个国家给人的印象可真是完全不同。所以你是想说你也有基本的道德水平？然后你就这么坑害一个解救了你的人？”张赫不信任地哼了一声道。

“信守承诺同样是自律意识所必需的遵守的守则，我无法判断二者哪个更加重要，只能按照先后顺序进行处理。承诺在先，是以先履行承诺；报恩在后，之后我会尽力帮助你达成你所想成就之事。”知识之神想要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带有一点歉意，但是似乎做不到。

“……”听到【成就】这一词，张赫忍不住沉默了。

他何曾想过要成就些什么？

正常来说，在青春期的时候谁都会有一些远大的理想的，其中基于现实的理想会被称为雄心壮志，基于幻想的则会成为人们眼中的“中二病”。

但是抛开“不现实”，“不可能实现”这两点，只究其本质，“中二病”就是人类的理想，是用错了地方的热情。

而热情这种东西不怕用错了地方，只怕没有。错了可以改，但是没了，那可能就是没了。

物质社会会逼着人们把仅有的热情全都放在现实的层面之上，但是若是眼中只有现实，人类又怎么能发展进步呢？

一个老生常谈的想法：如果把现代城市的景象告知于古人，那恐怕会直接被当作是神话吧？

若是没有一代代先贤用自己的梦想磊出了一个通天塔，故乡的世界又如何能不断地进化。

基于现实的同时大胆幻想，并用热情去浇灌，最终开花结果之时所得到的，就是【成就】。

张赫懂，他都懂。

越是懂，他就越是绝望，因为他找不到属于自己的热情。

为什么一个能靠着欺骗和说胡话混入一个圈子长达数月之久的人却还会是一个交流障碍？

因为他从未在交友一事上倾注过半点热情，他只是一个人太无聊了，所以给自己找点事做罢了。

交到了朋友他其实也没有得到什么成就感，所以不会去太用心地维持这种关系，最终导致了露馅。

失去了朋友他也没有产生太大的丧失感，所以其实一点也没有伤心，最终毫无反省。

这样的他为什么偏偏如此的在意郑剑辉？

因为从郑剑辉的身上，他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热情。

在故乡的社会与教育体制之中，无论是家长还是教师都希望学生能把全部的热情都用在学习之上，自然会给予那些学霸们以极尽的信任，赞美，支持，让他们可以获得无穷无尽的正面反馈。

这种程度的正面情感在进入社会后是很难再次找到的了，也难怪会有一些人为了一点分数的浮动就紧张异常，因为他们不能承受失去这些正面反馈的后果，更遑论负面的反馈了。

但是郑剑辉不一样，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一个学霸，而是因为他是真心的喜欢着游戏王。

对他而言那不是随便一个卡牌游戏，而是他真正倾注了热情的存在。

当然，他是无法通过游戏王这个载体从家长和教师那里得到任何正面反馈的，反而要一直藏着掖着，生怕暴露以后会惹来麻烦。

能在这种情况中支持着他的别无他物，只有热情而已。

这令张赫羡慕，向往，就好像寒冬之中遇见了一栋温暖的房子，哪怕不能进入，就只是贴在墙边就能让他感到自己永远不可能有的温暖。

……而这种感情，他从反抗自己的贤士身上感受到了。

硬要说那是热情也许也确实有点问题，但是贤士是真心的想要【成就】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