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阳”即意为“黄河北岸”,而地处于河内郡的河阳县与洛阳城真就仅仅相隔了一条黄河道,对于在河内郡内都声名不显的河阳县来说它在司州乃至整个东汉的土地上着实地位低下,但是从这里传出的一种名品醇酒却是享誉天下。
“晋公酒”,相传于百年前,至于是否与晋文公的“天子狩于河阳”有关暂且不论,它的味道之醇厚与清香酒冽却是不争的事实。只要是外来客,进到城中都能够见到河阳县“千家万户酒壶挂”的盛景。
“河阳真不愧‘千门万户皆是酒栈’。”刘衡与姬长恭一同走在河阳县内的主道上,两旁民居的生活主旋律皆是酿酒与品酒,各种酒瓮酒壶目不暇接,通过一辆辆推车运往东汉各地州郡。
“我年幼之时也曾来过河阳,时至今日也未曾变化过。”姬长恭很罕见的说起了自己的往事。
刘衡将双手负在身后,侧过头对姬长恭笑道:“我在昌阳之时也多闻‘黄河之北,有酒自天上而来’。”
“那殿下可知‘河阳卢氏’?”姬长恭沉声问道。
“不曾听闻。”刘衡初来东汉,再加上前一世的记忆也只知道四五个极富盛名的家族,像河阳卢氏这类地方家族,别说是他,和他一样不知道的也大有人在。
带着面具的姬长恭看不清真容,可刘衡却清楚的看清了一抹冷笑从他的嘴角勾起。“河阳卢氏并非卢植将军的本宗,可势力却也不小。整个河阳县近七成的酿酒铺都掌握在他们手里。”
“那就又是一个压迫穷苦百姓的恶霸了。”刘衡了然道。
姬长恭点点头,向刘衡投去了赞赏的目光。一路行来,他发现了刘衡这位世子殿下与士族大家子弟不同的思想,与他一般的,那种将自己真正视作与天下百姓同样高度的思想。
······
卢白石贵为“河阳卢氏”这一代的当家人,开疆不足,守业却可圈可点。卢家在他的治理下,十数年间依靠河阳县与“晋公酒”,倒也将影响力扩散到了河内郡一些其他的县内。尽管“河阳卢氏”在河阳县这一带可以当得上第一大族,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可最近几日那个地方来了几位大人,来头大到即使是一百个“河阳卢氏”也扛不住其雷霆震怒。于是乎,惶恐惊惧的卢白石每日是忙上忙下,只怕一个不慎招来了几位大人的不满而导致满门抄斩。
端着“苦汤”的卢白石战战兢兢的立于三位男子身侧,一人红衣红面纱,宽大的红色斗篷遮掩了全身,左手缩于衣袖之内,右手将一柄鲜红的长剑拄在地面之上,仿佛幽灵般无声无息。
而另外两位有一茬没一茬喝着“苦汤”的男子一人光着脑袋,有些粗鄙的赤膊着上身,手边一柄巨大的开山斧倒立于地。最后一位年轻男子发髻裹发,两道纤长的细发从上垂下,轻轻拂动在两颊侧,显得极为书生意气。
“读书万卷,书生意气自腹中而来。”年轻男子抿下一口苦汤,由衷说道。他手中的这碗苦汤也是起源于河阳县,虽然不及“晋公酒”那般风靡东汉贵族阶层,但也算得上是有名传于天下。黄河水的泡取,特殊草药的浸染,使得苦汤味涩味苦回味无穷的同时又起到了益身健体的作用。
“诶,我说卢白石啊,你这苦汤不错啊,一开始喝还不觉得啥,乍一喝还很有那么一回事。”粗鄙汉子大大咧咧的说着,手中提着的斧子被举的上上下下,每一次都呼呼生风。
卢白石在自认为的不经意间暗暗擦了擦冷汗,陪笑道:“大人盛赞,当不得,当不得。”
“家主大人。”书生意气的年轻男子笑道,“事事不关,我们来乃是一件事,这苦汤,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是,是,大人说的对。”卢白石连连作揖。
书生含笑摇头,一碗苦汤正待饮下肚中,忽觉不安,掏出怀中的几枚铜钱与龟壳一番推演,旋即挂上了阴险渗人的笑容。看向红袍男子与苦逼男子狞笑着,“他们应该已经进城了。”
粗鄙男子闻言,一把甩掉自己手中的苦汤,将大斧轰隆扛起架在肩上,起身道:“那还是按照规矩来,我和‘红炎’对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出手,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生就带着人去做掉那个狗屁殿下吧。”
“呵呵。”书生对莽汉般的粗鄙男子所说的话并无任何不满的反应,而是独独看向卢白石,询问道:“我要的都准备好了吗?”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卢家已经按照大人的吩咐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聚集了大批江湖人士,随时等候待命。”
“做得好。”书生拍拍年龄大了他一圈的卢白石的肩头,他们来头巨大,对于“河阳卢氏”这种在东汉全境都排不上一流的士族根本就看不起,之所以如此委托也不过是借此聚拢大批的江湖人士以达成目的。至于卢白石刚才开口中所暗示的奖赏,不知道是否听过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一说。
河阳县的闹市间,刘衡盲目的跟随着看似漫无目的的姬长恭左睹右望,不知所终。直到姬长恭突然之间慢下了脚步才惊觉两人已经快走到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