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大人,当今陛下向以仁德告天下,以体己之心体恤天下,以爱己之心关爱天下。去岁天子游历江南,尝与村夫野老通食同做,不分彼此。依大人之见,江南诸省岂非须尽数诛之?”
赵泮冷然开口,却令蔡卞的面上一红,当下低首回道:“殿下,此一时彼一时,臣以为沈晦之举有失人臣之仁德。”
赵泮冷哼道:“看来,大人对陛下的仁心仁德成见颇深,仁德二字倒成了大人杀人、拿人的由头吗?”
此言一出,蔡卞大惊失色,急忙倒地跪拜,告罪连连。
赵泮不再理会蔡卞,轻振衣袂,缓缓走至沈晦身边,从背后抱起了小公主赵穗,温言道:“穗儿,到姑妈这里来罢。”
那孩子竟有些拒斥,紧搂着沈晦的脖子不肯放松。
赵泮不由得心中大奇,眼中流露出异样的光。
这时,苏小妹已经缓缓来至了沈晦的身边,她柔指轻抬,捅了捅沈晦的腰间。
沈晦这才从与旎旎的天伦之乐中醒悟了过来,脸颊在孩子柔嫩小脸蛋上贴了一贴,然后轻轻一低头,从孩子臂弯中钻了出来。看着她肉嘟嘟的小胳膊、看着她略有些失望的小眼神,鼻端氤氲着孩子身上的奶香,沈晦的心里空荡荡的。
“谢谢你了!”沈晦身侧的赵泮居然向沈晦道谢!
她轻启朱唇悠悠道,“穗儿自打出生,便是个不快乐的孩子,陛下仁厚,反而对她关爱有加。自打前日随陛下去看了灯展,更日日啼哭,我今日带来来此处,不过是想让她散散心,不想却是她生平最开怀的一日。”言语中充满了对沈晦赞许之情。
沈晦只是点头回应,心里却是又是心酸,又是感喟:两个奶爸一个娃?
赵泮继续道:“今日看来,你是穗儿的有缘之人。”
说罢,深深地望了一眼沈晦,怀抱着那个孩儿,径直便去了。
小公主赵穗伏在赵泮的肩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很久都没有离开沈晦。
皇城,福宁殿。
皇帝赵煦站立床前,凝望着窗外灰暗的天穹和连绵不断的飞檐。
一阵剧烈的咳嗽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个娇小柔美的妇人抚着他的后背不停轻怕,眼睛里满是忧色。
赵煦回首将那妇人揽入怀中,道:“昨日泮儿携穗儿去蔡卞府上玩耍,得遇前御史台沈文敏之子,穗儿居然与之玩闹嬉戏,兴味盎然。朕须召此人时常殿前行走,以快我孩儿之心!”
说话间竟似忘记了先前的痛楚,展颜而笑。
那妇人强颜道:“陛下厚爱穗儿,臣妾自当永世感怀。”
赵煦轻轻抚弄着妇人的手掌,轻声宽慰道:“清菁,我望你日日愁眉不展,朕知你忧心朕的身体。朕自问尚属鼎盛,有生之年自能保全你母女二人无虞。”
原来这妇人便是赵煦最宠信的刘美人刘清菁。
刘美人叹息道:“臣妾斗胆恳求陛下赦免元祐皇后,这也能让那些老臣们少一分对臣妾的非议之辞、妒恨之意。”
不料皇帝微微用力,甩开了刘美人的手,咬着牙说道:“朕没有什么元祐皇后,朕只知道她是瑶华宫里的女道士!没有朕的旨意,她一刻也不得离开瑶华宫。”
刘美人悚身一惊,骤然噤声。
赵煦复又恢复了常态,歉意地望向刘美人,柔声说道:“朕着实是想见一见那个叫沈晦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