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这天底下,没有哪个做母亲的不盼望着自家的孩儿能寻一有缘人长相厮守的,只是,生在帝王家,这终身大事便注定了没那么随性。
董贵人暗自里琢磨着,若那大凉的女君还是个公主,此事倒也好说,北正虽是小国,却素来富庶,她若嫁了过来,封她做个一国之母,享不尽的尊荣,也不比她在那大凉的深宫里差上多少。
只可惜,那女子终究是福薄之人,非但要一生操劳,更不得与心上人厮守,如此比较,自己收下的义女籼儿,虽生在寒门,却还是个幸运的女子。
“你慌忙出来寻我,可知籼儿在城中还好?”
“籼儿聪颖,不会有事的,跟着我出来才危险。”
“你也知她聪颖?”
宋灵均微微一怔,又道,“她九岁便在母亲身边了,我与她一道长大,自然知晓她品性。”
董贵人闻言笑道,“待你做了国君,有她在你身旁侍奉你,母亲方才放心。”
宋灵均微微一怔,问道,“母亲此话是何意?”
“你不知我话中何意?”
“孩儿的意思是...籼儿怎可许配于我?她该有她自己的姻缘才是。”
“你贵为一国之君,以她出身,自然不得位居高位,你正宫之主,母亲心中已有人选,将她封个侧妃,倒也无妨,莫非,如此你都觉得她配不上?”
“孩儿并非此意,我与籼儿向来便以兄妹居,怎可乱了人伦?”
“你们非亲非故,做哪门子的兄妹,再者,这孩子可从未将你拿兄长看待。”
宋灵均生的倜傥潇洒,自然也非不解风情之人,董籼儿对自己的情意,明着装不知,心中可是清清楚楚的。只是,自己不喜欢人家姑娘,也莫去招惹了,眼见着母亲说的好似已成板上钉钉之事,不禁生出几分心烦意乱来,淡淡道了一声,“母亲,此事还是再议罢。”
董贵人摇头叹道,“母亲久居深宫,知晓那后宫是非不比朝事少多少,若非有忠心之人为你掌着一双眼,才要叫你头痛分心呢。”
“若孩儿今生只娶一人为妻,岂不是就免了这些烦恼?”
“一国之君,首要之事便是充实后宫,为皇族开枝散叶,怎可只娶一人?”
宋灵均闻言,不禁沉下了一双星眸,天子之责,便是为皇族开枝散叶,无论这天子是男子,还是女子,皆免不了,自己又如何不知。若是自己再晚些去王舍,只怕下次再见她时,她已然作人妇了,念及此,只觉这近在眼前的皇权都索然无味了。
正自垂头苦闷间,帐外似有人过来了,听其脚声沉闷,似是先前去备马的一众亲卫,不禁放下心事,嘴角荡起一个笑来,“子时已然过半,车马业已备好,母亲,咱们这便动身罢。”
母子二人方起身欲出账,却见一人走了进来,正是卓逸,“殿下招呼都不打一声,这便要走了?”
宋灵均见此人虽笑着,目色中却是一片阴沉,心生不祥预感,面上却丝毫不惧,回道,“马将军应下的事,为何要说与你知晓,我之去留,亦与你无关。”
宋灵均言毕,便扶着母亲快步走出了营帐去,只是眼前一幕却叫母子二人大惊失色,帐外已被手持兵刃的南泽将士团团围住,身后传来冷笑声,“殿下,又何必走的这么匆忙?”
宋灵均扶着母亲退回账内,却见卓逸似笑非笑,一双眼睛紧紧盯在母亲身上,不由得心头一沉,皱眉说道,“你欲食言?”
“卓某说了,要放你母子二人回去,自然会照做,只是,可没说一定是活着回去,是以,何来食言之说?”
“我北正与你南泽素来无战事,我宋灵均与你更无恩怨,你为何执意如此?今时你若能放我母子安心离去,他日我定有重谢。”
“哦?殿下口中的重谢又是什么呢?”
“倾国之力,钱财土地,但凡我宋灵均给得起的,绝不吝惜。”
“殿下一片孝心天地可鉴,若你北正肯俯首称臣,甘心做我南泽的一附属小国,此事倒也可以商榷。”
宋灵均闻言,暗道此人当真真小人。大凉于自己有恩,若此时再应了他南泽,岂不成了背信弃义之人,可若自己不答应,亦是不顾母亲死活,可谓不孝至极,左右为难间,卓逸又开了口。
“殿下,卓某知你还念着与大凉世代交好的约定,只是,你可曾想过,若非那日韩将军刻意放缓柴桑城防,我等断然活不到今日,又怎会有了殿下此时的左右为难?”
“韩将军知你南泽人残暴,不愿在城中徒生祸端,殃及无辜,这等胸怀,岂是你能懂得?”
“柴桑之富庶繁华,若毁于一旦,还真是可惜,至于你母亲董贵人么,不过一介深宫妇人,死了也无甚大碍,是以,究竟何人才是害你母亲之人,殿下可得想清楚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