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食时节,女君又逢龙体欠安。太医换了好几个,汤药新煎了好几副,仍是不见起色。一连数日,均是芳琴姑姑伺候身旁,眼见着那张小脸不出几日又瘦了一圈,如何能不叫人心疼。
君兰殿内,余香氤氲。赫羽望着那道消失在帷幔后的修长身影,还自依依不舍。芳琴姑姑见北正公走得远了,方才进得寝殿来,见了这副模样,便忍不住拿她打趣。
“这北正公一走,陛下怕是连喝药的心思都没了。”
赫羽苍白的面颊上不禁泛起淡淡红晕来,嘴角扬起一个笑,也未开口否认。生辰那日,自己多饮了几杯,本想留下他多陪陪自己,却最终还是不欢而散,思前想后,终究还是自己有事瞒他,理亏在先。
本想过个几日,自己去膳房煮了羹汤,亲自送去陪个不是,不曾想,却是他更加大度,第二日一早,便来寻自己了。自那之后,再不见他提及董炎之事,倒是叫自己心头的愧疚更甚了。
“陛下心中明明盼着北正公能留下多陪你一会儿,为何偏偏又要叫他早些走呢?”
“他若在此处待久了,我将这伤寒再染给了他,谁替我打理政事,照料皇儿?”
“打理政事,照料皇儿均是由头,陛下只是不忍心北正公身形消瘦,每日里也喝下这几大碗苦口的汤药罢。”
赫羽嗔笑一声,叹道,“我都这般年纪了,姑姑还当我是孩子般取笑于我呢。”
望着眼前女子容貌如昨,还似那个十几岁的纯真少女般,芳琴姑姑也不无感慨,“是啊,陛下虽已有了孩儿,可在姑姑眼里,你总是个孩子。”
“姑姑,我这伤寒似又比昨日更重了些,今日便劳你去替我陪陪昭儿罢,莫要再叫他顽皮,在哪处玩耍割破了手指都不自知。”
“昭儿一早便闹着要来看你了,自过了两岁生辰,这孩子懂事多了,陛下有福气了。”
赫羽闻言,方才的一张笑颜却暗淡了几分,垂眉低首,怔怔出神。芳琴姑姑晓得她心思,暗叹一声,走至榻前,柔声安慰起来。
“陛下,莫多想了,躺下歇着罢。”
赫羽并未抬头,只轻轻叹了句,“姑姑,你说,为何这么久了,我这肚子还是未见动静?”
“陛下是天子,龙体尊贵无比,岂能和肉体凡胎的寻常女子一样呢?这皇儿来的慎重些,不也正暗合着南宫家血统高贵么?”
女子苦笑一声,这等说辞,自己也不是第一回听得了,这话中真假如何,自己心知肚明。
“我诞下昭儿之时,曾有血崩之兆,莫不是自那以后便落下病根,再难去除?”
“几位太医均有诊断,陛下年少体健,绝无隐患,只是缘分未至罢了,过分忧心,只会适得其反。”
赫羽又叹一声,方才缓缓抬起了头,笑道,“姑姑,你可知方才北正公与我说了什么?”
“你夫妻二人间的悄悄话,姑姑如何能知晓?”
“北正公说,他入我大凉已有三载,却还从未去过我南宫家的皇陵,眼看着清明将至,正是祭拜先祖的日子到了呢。”
“北正公心中有陛下,这才有此心意。”
赫羽微微颔首,复又笑道,“此时想来,距上次我前去皇陵,业已过了五载,我也着实不孝的很,此次,我便与北正公一道前去,也在先祖以及父皇母后面前,为自己祈福,求他们庇佑我夫妇,子嗣绵绵。”
“陛下携夫前去,无论是何心愿,定当达成。”
赫羽闻言,却是深叹一声,“他事事都能想到我,我能为他做的,却少之又少。”
“陛下还在牵挂董炎一事?”
“此事分明蹊跷,我却解不开这谜团,枉我身为一国之君。”
芳琴姑姑晓得,她是比任何人都盼着此事早些善终的。这一病数日,若说有五分是因着这天气变故,一半便是心头放不下的此节了,此时又见她为此烦忧,只得开口宽慰,“陛下做的是君王,又非探官,如何能事事皆明察秋毫呢,此事,还需选一可靠之人去查证才是。”
赫羽歪头沉思,忽而杏眼一沉,喃喃说道,“三年之期终究还是一晃而过,该回来的还是要回来的。”
“陛下是打算将此事交由那人?”
“此事涉及皇姑母与北正公,放眼这大凉举国上下,也唯有他那般目中无人,才不会畏手畏脚。”
“陛下英明。”
清明前夕,又下起了绵绵细雨。明日去往皇陵的路,势必又是泥泞难行。
酉时刚过,董府灵堂中已掌起了灯,两个婢子一个提着灯笼,一个端着热茶,正合上了门出来,便瞧见檐下一道修长身影走了过来。
“殿下。”
“贵人这几日茶饭如何?”
二女对望一眼,均是摇了摇头,亦不敢再多言。宋灵均摆了摆手,示意她二人退下,自己则整整衣衫,轻叹一声,推门而入。
董贵人闭着一双眼,手中念珠悠悠转着,耳听着身后脚步轻微,双唇微启,淡淡说道。
“想知晓我茶饭如何,尽管来问我便是,何须假他人之口,我是你母亲,又非旁人,怎会瞒你?”
君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