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此时并不安定,匈奴已经退兵,可是潜伏在靖阳城内的残党却不曾解决。太尉凌岑亲率精兵将城内翻了个底朝天,跟平阳侯这三个字挨边的,半点没有。
若是那些旧党丢盔弃甲,不再与朝廷为敌也就没什么了,可令人气愤地便是,自打将军带着捷报回朝的第二天,沿着秦屿关到靖阳城外,各地方官皆上报有暴徒反贼出没。
派兵去抓之时,早已人去楼空,行动之快,竟然连特意挑选的精兵都敌不过。
更为怪异的是,那些所谓暴徒,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遵循着一个原则,凡妇孺者不动,好善者不动,穷乏者不动。
“陛下,这,倒像是劫富济贫的良善之人……”
几乎是脱口而出,常英便绷紧了心弦,偷偷抬眼看赵子颐的表情。
只见赵子颐嗤笑,“良善?常英,你还未到不惑之年,怎么就老糊涂了。这是挑衅,用伪善的手段收买人心,要的,便是积累声望。若是任其这样下去,很快,这皇位就要换人来坐了。”
他语气淡薄,话里听不出一丝情绪,无半分恼怒,却让常英软了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陛下万岁,神佑我朝。”
赵子颐目光并未看向他,而是缓缓地抬起手,伸出食指一挑,“铮——”的一声,低沉如龙吟。
面前案几上放着的,就是当日顾俞被救走,无暇顾及的桐木琴。
琴音袅袅,他不懂音律,也不曾抚过琴,方才这一下,竟然被琴弦划伤了手指。赵子颐睁开眼,盯着指尖那道细长的红痕,见伤口处渗出血珠来。
“陛下可是想念俞夫人了?”
常英跪在地上,闻得琴音,便猜度起陛下的心思来。若是换成别的太监,自然不敢如此,怕是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但唯独他明白,陛下是真的念着顾俞。
哪怕龙椅之上的人,也逃不过一个情字。
赵子颐没有回答,见着那血珠越聚越大,就要滑落下来,一时不查,竟让血珠滴下,滴在了桐木琴上。
“阿俞!他顿时不顾手上的伤口,拽着龙袍的袖口就那么擦了上去。常英觉察到不对,抬头一看,可吓坏了。
原本赵子颐伤口不大,匆忙去拭血迹之时,却被琴弦划的更严重了,红色的血迹站沾满了整个手。
常英快要哭出来了,大喊道:“陛下当心,让奴才来吧!”
赵子颐像是没听见一样,疯了一般。鲜红染上了龙袍的袖口,常英的劝阻声,琴弦被扰动的嘶鸣声,宫女传唤太医的声音……
他突然停住了,整个人定住了一般。
桐木琴上,血迹已经深入到内里,怎么都擦不掉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的阿俞,也同他分不开的。
赵子颐又有点高兴,嘴角竟然浮起几分笑意。
这是个好兆头不是吗?
他没去派兵搜寻顾俞的下落,并不是放下了。顾俞昏过去那几日,他甚至想过,若是她就这样长睡不醒,自己也要去陪着她。
而后,她就被救走了。
哪怕一个人功夫再好,想带走一个昏迷的人仍是困难,常英派人调查的结果也是,顾俞,多半是醒了。
醒了便好,他可以等。赵灵均已经不在了,乌尔丹拼死射出的那一剑,上面涂了腐骨化身的剧毒。
大奉的王爷,终于死的连尸首都没有。
所以,总有一天,他的阿俞会自己回来找他的。
太医来的快,见着赵子颐的神情也下了个半死,还是常英拉着他上前,才让太医忍着恐惧给赵子颐包扎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