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程历并不喜欢这个感觉。像是一块心病,念及疼且深刻。说不明白什么原因,她在的时候,不曾对着他娇笑软语,她不在了,他却始终忘不掉她。越是刻意去遗忘的一个人,那个人就越会在梦中出现。
程历自认生性阴狠、薄情,没有人能成为他的羁绊,偏偏她不同。程历想,或许是自己的人生太过血腥阴暗,只有她是洁白芬芳的花儿,独一无二。
程历神色阴沉而回,没有洗漱,径直进了卧室,关了灯,把自己浸在无声无息的黑暗中。杜莫跟随程历多年,这种情况早就见怪不怪了,可以猜到发生了什么,一定是程历又看到了什么人,像他心中的那个人。虽未跟着程历,没有看到那个女人,但杜莫能大致猜到她的模样。程历的爱好始终如一。
但是,这些年来没有哪个女人在他身边能待一星期,惹恼了他的女人下场更是惨烈。
果然,两天后,程历向一个女孩走去。清丽、单纯,长发飘飘,气质温婉,颇有书卷气。程历最喜欢这样的女孩,或者说是恨,因为他得到后,就会毁掉。程历这种睡女人的方式,很变态。
没有程历撩不到的妞,毕竟,人家天生一副好皮囊。几年前,程历的脸受了伤,整修过后,一张脸就更妖孽了。那些女孩子以为遇到了白马王子,岂不知华丽丽的表象后,是她们想不到的噩梦。
这次奇怪的是,杜莫回到住处时,发现程历已经在了。他在看几页纸,长指翻页,还真斯文得很。这么早就回来了,是没得手?杜莫没问。这是程历的个人私事,需要他的时候,他就配合一下,他从不主动掺和,不然太像拉皮条的了。
又过两日,程历终于忍耐不住,去见了那个女学生。他这次倒是有耐心得很,好像是不舍得轻易下口。杜莫想,可能这个最像,要留着慢慢折磨。
这些年来,那么多张是似而非的脸,程历的确认为这个最像,因为她不迷恋他。以往那些女孩,只要他稍使手段,都会情难自抑,为他倾倒。可这个不同,她眼里有欣赏,但绝对不是爱慕之意。
她不曾心动,很矜持,很清醒。这让程历有了更大的兴趣。
风拂过枝头,那些洁白硕大的花朵纷纷而落。何若伸手捡拾了几片,拿在手里把玩。两人并作在花树下,不远处,好几对小情侣相依偎坐着。
“你微博上那句诗什么意思?”程历问。
何若有些惊奇,“啊?你还知道我微博?”阳光正好,落在她眼睛里,清澈柔和,微光轻漾。
程历对着手机念道:“莫道弦歌愁远谪,青山明月不曾空。”
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男人,念起诗来,画面很美,就是有些木木的,缺少念诗的情感。程历见她只是笑,就问她笑什么。
何若坐直了身子,看着前面的景致,说道“马上要毕业了,心中感慨,刚好想到这句诗了,就发了条微博。”
她活泼灵动,笑容灿烂,明显跟心里那个人不同。程历问她,“什么意思?能解释给我听吗?”
何若大大方方说道:“就是在吐槽呗,吐槽我们学校。又怕被校友打,嘻嘻,就含蓄一点儿。”
“在这里不好吗?”
何若轻叹一口气,说道:“我就是柔弱的江南女子,北边的风太彪悍了,我感冒了好几次呢。这里也没有我本科时的校园美,我总有种被流放的感觉。快要走了,流水账一样记录下。我不想记不美好的事情,婉转一点儿吧,等若干年后,我自己也不记得这条微博的含义了,没准儿还以为是美好回忆呢。”
说得有道理,程历又问:“你之前的学校在哪儿?”
何若双眼放光,开心道:“新吴啊!那是个很美丽的城市,我们大学是园林式构造,可比这里美多了”
程历怔住了,新吴。
反正是不熟的人,一吐为快,何若兴致勃勃地讲了些新吴的事情。但见程历直直地看着自己,神色古怪,她不禁问道:“于先生,你怎么了?”
程历看着眼前人,不自主地抬手,想去摸一摸她细长的眉、美丽的眼睛和白皙的脸颊。何若不解何意,刚想再问,听到那边有人在叫她。
“若若,你还去不去啦?”几个同学招手叫她,何若应了一声,收了东西,背包要走,对程历说道:“于先生,你在这儿玩吧,我得走了,我同学叫我去艺体彩排了。”
程历的手刚到半空中,还未得逞,何若说再见,他只好顺势给她挥手再见。何若起身撞散了头顶的白玉兰,花瓣轻柔地跌进他手掌里。
初夏风光,穿着白裙子的何若,轻快地向那边跑去,她像一只白色的蝴蝶,翩然多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