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瑶十一年凛冬。纪青在酒肆用红泥小炉烧着浊酒。她感觉自己现在怕冷得很，就算裹上厚实的狐裘也还是忍不住打冷颤。

傍晚时分，卫图就按时提着个酒葫芦过来打酒，顺便跟纪青胡诌几句。纪青连眼皮子都懒得抬，打发伙计去给他把酒满上。

谁料这恬不知耻的货居然直接坐在纪青对边，用手扇着，浮夸地喊道：“好酒！好酒！”

纪青懒洋洋地说道：“酒的确是好酒，但是没你的份。”

卫图嘿嘿笑着，叫伙计给自己端个杯子过来，要分一杯。伙计左右为难，纪青轻轻叹口气，“拿个给他罢。”

“嘿嘿嘿，多谢纪姑娘。”卫图说完果真不客气，直接上手抓，结果被烫得龇牙咧嘴。纪青白了他一眼，又让伙计端了盆冷水跟一块湿布上来。

“把手放进去。”纪青淡淡地说道。卫图看到盆里还有没有化开的雪块时，浑身打了个哆嗦，但刚刚被烫伤，痛得很。

正犹豫着，纪青忽然笑着起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的手摁进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纪青满意地坐回去，任由卫图咬牙切齿盯着她看，“你明明知道我是世子……”

“那又如何？”纪青托腮，嗤之以鼻地打断卫图的话。

卫图话卡到喉咙那里，最后只能气得猛灌一大杯酒，“信不信我让县丞停了你的酒肆！”

“信，”纪青慢悠悠地点点头，等卫图终于感觉自己找回了点颜面的时候道，“但我不怕。”

“你！”卫图如鲠在喉，气得直咬牙，却拿纪青无可奈何。

“阿姐。”

纪青扭头，看到季羡仙正拍着棉衣上的雪块，呼出的气都是白蒙蒙一片。她向季羡仙招手，“过来坐一下。”

“阿姐说话怎么有气无力的。”季羡仙弄好后在纪青身边盘腿坐下，吩咐陪读小厮央小二拿壶清茶。

纪青缩着身子，琢磨半天才说道：“估计是天寒，说出的话都给冻住了。”

“又说胡话。”季羡仙长到现在，依旧怀疑纪青脑子有坑。这个坑还不是一般的大。他看向卫图，小眼神瞬间犀利，“世子怎么又来了？”

没等卫图回答，季羡仙就自顾自地点头，“也对，虽然是世子，但是整天游手好闲的，与其在府上被教书先生念叨，不如来这里看女伶饮酒痛快，对吧？”

卫图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小子牙尖嘴利的程度绝对不低于他阿姐。谁料季羡仙直接把要发作的他当做透明人，扭头跟纪青说道：“明日西门后有迎冬至庆典，张灯结彩，很是热闹，阿姐要不要去？”

纪青这才想起过几日就是冬至了，“有热闹凑，自然是要去的。我险些都忘了，该吩咐庖子熬上赤豆粥，给来客都送一碗的。”

“吃赤豆粥那种甜腻的东西，不如喝壶温酒。”卫图好不容易插上话，说完就吨吨吨地喝了一大口自己葫芦里的酒。

季羡仙继续说道：“听说梁将军将率西北铁骑班师回朝，明日会经过这里。”

“梁启成……”纪青点点头，“梁大将军威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明日西门定是热闹非凡。”

她思索了一下，问道：“不如做点可以糊弄人的糕点，到时候去西门口高价售卖，趁机赚一笔？”

“……临近冬至，阿姐就不要满脑子都想着挣银子了。”季羡仙抽抽嘴角，这家伙真是赚多少钱都嫌少。

纪青却越想越觉得稳赚，“就因为是冬至才要售卖。这几日那些店铺定是不开的，到时候我们一家独大，再加上之前打响的名气，一定能赚个盆满钵满！”

“就一些糕点，能挣几个钱？”季羡仙晃晃纪青，希望这个女人能清醒一点。

纪青眼睛铮亮，仿佛闪烁着银子的光芒，“你不懂，改良一下包装，把那些平价的糕点塞进去再高价卖出去……”

“奸商啊奸商！”一旁听着的卫图都忍不住摇头叹服。

季羡仙也是无话可说。他叹口气，喝了口茶，齿口留香。他有些惊奇，“清醇至此，好茶！”

纪青笑而不语，默默看着季羡仙细品。过来给纪青换汤婆子的伙计听到此话，多嘴说道：“这可是用掌柜的今儿抹黑起来采的梅花香雪烹煮的，能不好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