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到门口目送着晚照公主越走越远，渐渐离开我们的视线。

她走后，我自然是没有去找师父的，我摸索着去流光阁的厨房温了一壶梨花酿，又从笼屉里寻出几个凉透的方糕，片成薄薄的一片，放在沸油里滚过，又趁热撒上糖桂花，盛在水晶宫特有的白砗磲方碟里。

我端着酒和方糕回去，摆到桌上，隐去了屋顶上的九颗夜明珠，只留了一个小珠在桌前燃着。

我总觉得那么浩大的地方，只留一颗小珠，像是在云雾间若隐若现的月，虽照不亮宽大的宫室，却能将人的心照满。

在莹莹的珠光下，师父终于推门走进来，素净的衣衫，苍白的脸色，嘴角却带着淡淡的笑意。

“夜已深了，遥儿还不睡吗？”

“师父不来，遥儿睡不着。”我拿起筷子递到师父手边

师父拿着筷子笑着夹了一片方糕尝了尝，“很好吃。”

师父冲我伸出手，我很熟练的跑过去坐到师父身边，枕着师父的手臂，两只手不安分的玩弄这师父宽大的白色广袖。

“遥儿最近一直再跟雾重学厨艺吗？”

我点点头，“遥儿想一直做好吃的给师父。”

师父伸手理了理我的头发，“遥儿一个人在这儿，闷不闷？”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刚开始又雾重姐姐陪我，后来晚照公主也来过，遥儿不闷，就是担心师父。”

“遥儿，若是过几日你雾重姐姐不陪我们回昆仑，可以吗？”

“是因为雾重姐姐的兄长要留她在家里吗？”

“雾重毕竟是水晶宫的公主，是瀛泽的妹妹，确实不能一直留在昆仑。”

“遥儿刚到昆仑山时，雾重姐姐就在，她那么久没有回家了，想来瀛泽水君一定很想她，雾重姐姐也一定想在家里待会儿。”

“那如果她一直留在东海，再也不回昆仑，遥儿会想她吗？”

“会啊！”我抬头一本正经的看着师父说，“不过昆仑山与东海相隔不远，遥儿想雾重姐姐时就可以随时去看她啊！”

“若是有一天，师父也不在了，师父去了遥儿到不了的地方，遥儿会想师父吗？”

“师父要去哪?”我抬头郑重的说，“师父即便还要去那无妄冥河之地，遥儿也要追随着师父。”

“遥儿已经长大了，终有离开师父独自远行的一日。师父也终有要离开的时候。”师父叹息着说，“岁月漫漫，师父却不能一直陪着遥儿。”

“不管。师父早上还说不会丢下遥儿的！”我抱紧师父的手臂气鼓鼓的说，“反正无论师父去哪里，遥儿都跟着！”

“遥儿终有一日要飞升，要上九重天，要嫁人，要成为别人家的姑娘。而师父也终有一天会追随你师母而去，去到遥儿上穷碧落下黄泉，再也寻不到的地方去。”

我死命的摇头，“遥儿不要做神仙，不要去九重天，更不要嫁给别人，遥儿就只要陪着师父。”我带着哭腔说，“师父是不是还在怪遥儿和初尘去凡界的事，是遥儿不好，遥儿不该不听师父的话，遥儿认罚，遥儿抄多少《婆娑经》都可以，只是师父不要丢下遥儿。遥儿从小就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是师父把遥儿带到了昆仑山悉心教导，让遥儿没有像其他鸟雀一样朝生暮死，让遥儿不像其他妖族一样惹人厌烦，师父是这个世上对遥儿最重要的人。”

师父从怀里拿出帕子轻柔的擦去我脸上的眼泪，而后揉了揉我的头发，“师父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师父哪都不去，过几日师父起出碧水渊的冰棺就带着遥儿回昆仑山好不好？咱们什么都不要了，无论发生什么事，师父都会护着遥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