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候并不知道这么多,我躺进那个水箱时的想法和我躺在牙医的床上时没什么差别。一点点紧张,但也只限于紧张。”塞丽娜笑了笑,“其实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如果我不做哪个手术,要么饿死,要么成为最廉价最低贱的那种女人,几十块一次,甚至还要上交一半给控制着那片区域的黑帮。”
“至少现在,我活的还算体面。我在这个城市最高端的几个舞厅之工作,一个月有十几万进账,不时还有外快。我还能抽着丝绸,逛着巨鲸中心,还能请我的恩人吃顿不算便宜的拉面。这就够了,不是吗?”
凯撒点了点头,没说话,默默望向窗外。
他想起了自己。
在世界上最繁荣的几个金融中心之一做高级交易员,每天面对的不是红红绿绿的数字就是红红绿绿的灯光与酒水。曾和无数的女人谈情说爱,却从未与任何一个维系超过七天。面对哭着挽留的对方,自己脑子里想的已经是下一个猎物。除了那些不能碰的他什么都玩,用酒精来麻醉自己,用刺激隔绝世界,反正只要自己还看得懂那些数据就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高中、大学里的朋友已经很久不曾联系,每天一个人从20平米的屋子出去,带着另一个出门时还是陌生的人进来,等醒来又是独自一人躺在床上。他也曾觉得孤独,但这种想法马上又被扑面而来的数据和刺激冲走。
他过了多久这样的生活了?他不记得。
这是他想要的生活吗?他不知道。他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的梦想不是这样的。
一男一女两个人无言地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河。烟雾缭绕间,只剩下东洋拉面师傅的大声呼喊和食客嘈杂的交谈声。
“不早了。”首先打破沉默的是塞丽娜,“我还得去上今天的夜班。”
“我也得回去了,走吧。”
两个人并肩走着,直到走出巨鲸大厦的大门。
“你怎么走?”凯撒问塞丽娜。
“打车。”塞丽娜晃了晃自己终端,是这个时代少见的手机样子的载体。“你呢?”
“地铁转快车。”凯撒扬了扬头,指向地铁站的方向,“楼顶那条快车好像不对路。”
“那,有空联系。”他们两人刚刚在路上互相添加了“蜘蛛”好友。蜘蛛是一款私人社交软件,类似某企鹅。
“有空联系。”凯撒双手揣在裤兜里,笑了笑。
塞丽娜转身欲走,又转过身,抬起头看着凯撒。
“你觉得我走的是正确的路吗?”
凯撒抿了抿嘴,说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条路,我们只是选择了最适合自己的那条。”
塞丽娜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谢谢。再见。”
“再见。”
塞丽娜一步步走远了。凯撒依旧双手揣兜,伫立在来来往往的人潮中。他看着塞丽娜逐渐远去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亦或是很久,凯撒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缓步走入下陷的地铁站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