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残忍,你再说一遍!”
蔚清气不打一处来,她看着眼前这个得了便宜还说她残忍的人,他是不是没有搞清楚局势啊?
现在她想怎么着怎么着,她怀着孩子她就是老大,他怎么能说她残忍呢!
“你本来不就这么想的吗。”时洐毫无求生欲道,“你想让孩子做出这个选择,我都不忍心!”
他背过身去。
“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你耗透了我的信任!”
蔚清咬了咬牙:“还不是因为你的所作所为,你不忍心?那你当初怎么忍心卖掉我啊!”
“我什么时候卖掉你了!!”时洐特别冤枉,回过头,憋屈地看着她,“你认为如果我要卖掉一个人,她现在还有机会站在我面前吗!你把你自己看的那么轻,我……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你很重要。”
蔚清冷冷地看着他。
时洐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蔚清站在窗前,抿住了唇。
时洐倔不过这个固执的人,他都已经服软了,她还是没办法原谅,可从前那个太上皇,屡次出卖她,最后那是切切实实不管她死活也要卖了她啊……她还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原谅了那个太上皇吗,甚至现在还心疼那个人的下场,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就要那么严苛?!
太上皇没有用真心,都是在算计,他用了真心,她却如此对他,这不公平。
让他怎么能不误会……
“你就是左右都看我不顺眼。”时洐自嘲道,“自从那个人被我关起来了,你就是左右,左右都看我不顺眼!”
蔚清看向他:“你在说什么,我们之间信任的问题,你扯到别人身上。”
“……我在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时洐说,“从来都是这样,是他你就能轻易原谅。”
唯独在他这里,她就像冰雕似的,不肯融化半分。
时洐深呼吸一口气,站起身说:“反正现在大局已定,天下,我要,你,我也要,且我们之间已经有了孩子,你我就是命中注定!”
说完,时洐不看蔚清的脸色,也不等他的回应,转身就走出了寝宫。
蔚清摇了摇头。
他的执着,他的霸道,她是深有体会了。
从来都知道硬碰硬没有结果,那就等他,等他输吧。
反正她也知道,自古以来,以史明鉴,帝王,天下与红颜,只能得到一样。
她不信会在他这里,铁律般的皇家诅咒,会成为例外。
时洐来,原本想好好跟她相处,可最后却是和她又吵了一架,又被吵跑了。
他闷闷不乐地坐在御书房里,不开心。
打开奏折,也都看不下去了。
这什么破江山,忽然就想,他能不能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就把她带走,是不是只有这样,她才会相信他。
曾经要权力,是识破皇帝不会留他的心思,为了自保。
曾经要江山,是因为,自己比皇帝,好。
他有这个自信。
但是偏偏……
她无容人之量,又存疑人之心,她不相信他,也不相信那些女人,那些见了她,得跪下去叫一声皇后的女人,她容不下,全都容不下。
所以,他们有了那个赌约。
她知道,她一直都在等他输,她甚至非常自信,人都进了宫,也不告诉他,她已有身孕。
她是有多自信,才会觉得,他会在她显怀之前,就会纳妃,就会碰别人?!
若不是他要碰她,恐怕,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自己有孩子了……
这个女人的心思,实在是深沉,实在是可怕!
原本他是只想要哄她回来的,纳妃,是皇家规矩,一个皇帝必须要做的事情。
他,肯定也要做,为了权衡他的大臣们,这一招有利无害。
但是他现在一想到她在等着他那么做,等着他输,他就觉得,自己不能让她看了笑话去。
绝不能!!绝不能为了那些大臣,输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
时洐黑眸深邃不已,想了那么多,也逐渐平复了下来。
他勾了勾唇角,失去已久的自信又回来了,赶走了多日以来的纠结痛苦,他才发现,那个样子的他,太不像他了。
现在他只知道,他和她的赌约,他一定会赢。
既然心里头有了选择,那也就能理清头绪,分清哪些重要,哪些不重要了。
一切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他垂头,安心地批阅起奏折。
门外不知不觉大雨瓢泼,冷风一阵阵刮进来。
一道闪电从空中劈过,声音刺耳地打进他的耳朵里,他慢慢放下了笔,忽然觉得,这样糟糕的天气里,他应该陪在她身边。
不应该陪着这些无趣至极的奏折……
想到此处,时洐起身,沉声道:“回未央宫。”
“是。”
“皇上起驾未央宫”
时洐等不及,快步走向了未央宫。
后头的宫人匆匆忙忙跟着。
时洐回到未央宫,看到了蔚清靠在桌边,腿前一个暖炉,她翻看着书,专注得很。
他轻轻一挥手,后头的宫人自觉都退下了。
时洐迈腿踏进寝宫里。
站在蔚清后头的宫人看到皇上,当下就要跪下来,却被他一手制止住,然后,宫人便看到皇上挥了挥手,立刻低下了头,轻步退了下去。
宫里一下就剩他们两个人。
时洐站着没有动,因为怕再多走几步,会被她发现。
他笑了笑,就这样静静地,没有存在感一样,难得,也并没有那么不好受。
空气……
人们看不到空气,离了它,却不行。
他多希望在她的世界里,他也能像空气那么重要。
但是他明白,人和人之间,是不可能存在这样的关系的。
他知道死过一次的蔚清,非常狠心,她信奉的该是跟他一样的,谁没了谁都能过。
没有非谁不可的感情,如果有,那么一定没好结果,就像她当初经历的那样……
一个人要死过多少次,心才会变硬。
他最懂。
就像一开始,他也不是舍得弑君的人,他不是不顾兄弟情分的人,他也曾经想过,江山,他的兄弟坐,而他,为他卖命,固守江山……甚至他连他的结局都想好了,他会为国尽忠,死而后已。
但谁也不知道,他手上沾了那么多的血,竟然是走向皇位的铺垫。
一次次的暗杀,他一次次的冷漠,自己打完仗回来,他更甚从前,对他更有敌意,他只是一个人,当然会难受。
那时他想,原来一个人成为皇帝,真的会变的。
会变得那么陌生。
判若两人。
他们尚且一母同胞,他都如此,更别提那些王爷,这些年来,一个个都死了,到底是怎么死的,他心知肚明。
最后只剩下了他。
天下人才知道,那位帝王,多可怕。
也都没想到,那位帝王会突然传位。
时洐有时候想,这就是报应吧……
你最怕什么,你为此做过多少缺德事儿,上天就给你什么,上天会替那些人报复你。
让你无能为力,只能看着自己一天天,苟延残喘。
这些年,他总会想,自己的报应什么时候来……
真的做了帝王以后,他的心愿一样,和最开始一样,没有变,君王死于社稷。
他这条命,给了天下,所以,能不能求上天,把他的姻缘还给他?
时洐慢慢地垂下眸。
蔚清手里的书掉在了地上,昏昏欲睡,时洐抬头看到她脑袋要磕下来,立刻双手捧了上去。
蔚清却已经被吓醒了,她眨了眨眼睛,好像也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看着看着书,就打起瞌睡来了!
时洐皱眉看着她,把她从凳子上抱起来,走向了床榻。
“既然嗜睡,就好好躺着。”
蔚清嗯了一声,看着他:“你还挺坚强,又来找气受了。”
时洐木着一张脸:“你现在气不到我了,因为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这个样子,倒是挺像木然的。
蔚清笑了笑:“哦?你刚刚去投胎了?!”
时洐替她盖上了被子,闻言哼了一声:“一个人能被气到,是因为他没有自知之明,才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我已经知道你输定了,这场赌约我一定会赢,所以你再也气不到我了。”
闻言,蔚清叹了口气:“你就是不信邪。”
“我要是信了邪,我现在就不可能活着站在你面前。”
蔚清微微一怔,深深地看着他:“如果撑不住了,可以放手,我不怪你。”
这是她仅能做的退步了:祝福他。
“你心疼我了?”时洐揪了揪她的脸颊,“那你还不断地为难我。”
蔚清说:“不是我为难你,是那群大臣为难你,是你的皇家规矩为难你。”
“有时候我觉得你不像是这里的人。”时洐突然说,“你那么执着,要做唯一的那一个,不准夫君纳妾,你可知道,严格讲的话,你早就犯了七出中的善妒之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