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闻其详。”苏起命抱拳作揖问道,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声音,而是一位贵人。
接着那钟声便在这样窸窣的声响里,跟他们讲了骨思星与高献的故事。
这两人在年少时期便是挚友,高献是名将之子,而骨思星是得道高僧之徒,两人在年少时于一场法会上相识,此后结为至交,多年一直惺惺相惜,无话不谈。
仙音寺里的这口梵钟,原本曾是高献在关外所得。高献觉得这口钟外形厚重雄伟,花纹清晰雅致,钟声肃穆绵长,那时正好骨思星刚新建了仙音寺,出任主持,高献便认为这钟与寺庙相得益彰,便颇费周章地从关外运了回来,赠与了骨思星。
一开始这口梵钟并不是悬挂在台阶上的后殿的,而是挂在正殿里,钟声阵阵萦绕着袅袅香火,见证着仙音寺曾经的鼎盛。
直到有一天,骨思星撞钟时,无意间将番假崇曲的节拍敲击在梵钟上,而这梵钟被制作时,恰巧便是以此曲做引,于是刻在钟壁里的纹路传递共鸣之音,便把这有生命的钟声引了出来,这个发现让他无比震惊。
通过钟声的描述,骨思星知道了天外的存在,并首次窥探到了天外之地的冰山一角。
而骨思星颇有慧根,拥有大智大慧,那时候他才明白,原来世间渺渺大物,万丈山河,他们也不过只如一点星尘而已。天高浩瀚,竟是天外有天。光与电存在有意识的生命体,甚至山岳土地,海洋河川,世界万物都有可能存在未可知的意识形态。
后来骨思星将发现钟声的事告诉了高献,这便成为了两人产生分歧开端。
他们对于天外世界的态度并不相同。
刚开始还是一段相对平和的日子,骨思星与高献常常对坐在正殿的蒲团中,从前骨思星与他聊人生理想,聊佛法,善恶,聊度化众生,后来骨思星与高献聊的多是从钟声那里听来的天外之事。骨思星热衷与钟声谈话,渴望汲取更多的天外知识,一度痴迷于此,更是将梵钟搬到内殿,经常闭关不出,不问世事,这让高献十分担忧。
与骨思星不同的是,高献则认为这个钟声以及它背后的天外之地,都充满着未知还有危险。不仅如此,骨思星心不在仙音寺,原本仙音寺的香客都是长安城的达官贵人居多,作为住持,与之结交,出席佛典,都是维持寺庙兴衰的重要事务。但骨思星的兴致越发不在这些凡尘俗世上面,甚至因此得罪了都城的一些高官显贵。高献看在眼里,便常常劝说骨思星不要沉迷于此,免生祸端。
骨思星有些失望,曾对高献说:“我从前与你心有灵犀,我一个眼神你便明白其意,如今为何如此愚昧和故步自封。这凡间之人,得罪便得罪了,寺庙香火每少一分也便多一分宁静。别人什么态度我不在乎,但你高献却不能同我思同我想,这才令人扼腕。”
高献却叹气,回道:“我是怕你误入歧途,为了你安危着想,这寺庙少了香火,便少了关注,以后如遇乱世,便无靠山保全,我宁愿被你诟病,也想保仙音寺安全,保你安全。”
后来高献甚至派人打算把那口梵钟带走,却遭到了骨思星强烈的反对,因为此事,两人闹得不可开交,最终不欢而散。
剩下的部分,与苏起命他们在安西都护府回传的资料册子上的内容几乎一致。
那便是高献接到紧急军报前往关外,甚至没来得及与骨思星作别。后来两人分隔两地,对待天外之事的不同理念使得两人赌气似的不再联系和往来。
直到高献战死,骨思星接到高献遗体,这才悲痛欲绝,悔恨当初。那一句:“既然合不来,便勿要再来。”的话,成了骨思星对高献说的最后一句话。
对方真的再也无法前来了。
悲痛之后,他还是遵照高献遗言的暗示,将他的骨头挖了出来。
当骨思星剖开高献的尸体后,却发现那骨头竟呈现了骨瓷的模样。骨思星不知高献的骨头为何变成了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这骨瓷有何作用,让高献如此托付给了自己。但他明白这遗骨一定意义重大,只好保存了那副骨瓷,并将高献的皮肉下葬。
知交好友阴阳相隔,尽管骨思星已净六根,断红尘,但仍时常忍不住睹物思人。
因为对高献的不舍,骨思星便请求钟声模拟出高献的意识。
苏起命在这里忍不住打断了一下,问道:“模拟意识?”他大概能猜到骨思星应该是让那钟声扮演了高献将军,但对于这句话仍然似懂非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