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艳阳高照,仙界已是夜色沉沉。
昆仑虚寝殿内,白浅坐在矮榻上还有些发怔,视线自递到眼前的热茶移到他憔悴的面容,再到室内的每个角落,鼻息间是清淡的茶香,还有他身上独有的让她安心的气息,心头骤然窒痛,恍然回过神来,原来不是什么幻觉,是他真的找到她了,还将她带了回来。她避开眼前的茶盏,起身退开一步恭敬的行了个弟子礼,低头道,“师父,青丘还有事,十七先回去了。”
墨渊蹙了蹙眉,伸手拉住小狐狸带进怀里,沉声道,“十七,你那日听到的都不是真的。”
温暖熟悉的怀抱将她心底压抑的委屈和痛楚如数激发出来,别扭的在他怀里推拒拍打,使了十成十的力气,不自觉间已是泣不成声,“你放开我!”
他紧蹙着眉,心疼的看着她发泄,一下下拍着她的背安抚,声线有些不稳,“是师父不好,没能早点找到我的小十七,害我的小十七受苦了。”
她哭的像个泪人,明明已经心软了,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便已心软了,却还是固执的挣扎着,违心的说着狠话,“人家的弟弟都找上门来了,你还找我做什么!”
他眼里隐忍着水光,一手牢牢的抱着她,一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摩挲着拭泪,叹息着轻声,“没有什么女子,亦没有什么相像不相像,我从未同旁的女子有过半分干系,这万万年来也就只有我的小十七走进了我心里,可愿信我?”
她怔了怔,泪眼朦胧的抬头看他,这话,好像同她昨夜梦到的一样呢?
他勾了勾唇角,长舒了口气,一下下抹去晶莹的水泽,语气轻柔带着无奈的宠溺,“昨夜召唤你元神入梦,已同你解释过,如今这不是梦,可愿信我?”
她抿着唇定定的看着他,稍渐平息的泪水又串串滑落,委屈的撇过脸看向一旁,哽咽着断断续续道,“我年少时……听说……战神墨渊……曾同人相爱相杀……那个人……可是那男子的姐姐?”
他皱起眉心,原来她听过那个传言?怪不得会这般决然的离去,未料到那平息了数十万年的传言竟还有人提起。捧住挂满泪珠的小脸儿擦拭,心疼的柔声道,“不哭了,那传言并不属实。”轻叹了叹,眼里满是怜惜,“你既是听过那传言,为何从未问过我?”
她执拗的不肯看他,扁着嘴闷闷的道,“早没想起来!”
他看着她负气又乖巧的小模样,不禁勾了勾唇角,心底无声的叹息,她听过那流言,又听了那日仲尹的那番说辞,这两年来该有多痛心,自责的倾身抱起她。
她惊呼一声习惯性的搂住他的脖颈,又陡然放开,心里虽已相信他,但那个酸溜溜的别扭劲还没过去,挣扎着嚷嚷,“你做什么,放我下去!”
他抱着她放到床榻上,两手撑她身侧,轻叹了叹,语气似有些疲惫,淡淡弯起唇角,“累了,躺着说。”
她对上温润深沉的眸,不禁心尖一颤又渐渐泛起酸涩,不自然的偏过头躲开,声音软软的,“你说,我听着。”
他蹙了蹙眉,自打回来她便不愿看着他,躲避的目光直让他心里空落落的疼,无奈再一次搬过她的脸,凝望进她的眼里,郑重的道,“确实相杀过,但从未相爱过。”
她心头骤然涌上一股浓浓的酸意,虽早已认定那个事实,但此时听他亲口承认真的有那样一个女子,还是让她觉得无法接受,心头的酸痛蔓延至五脏六腑又涌上眼眶,委屈的转头看向一旁。
他看着她还是这副别扭的模样,一时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握紧她的小手,柔声的哄着,“小十七不信师父?师父可曾骗过你?”
她心里又酸又气又委屈,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不情不愿的咬牙道,“无风不起浪,当年师父同十七传出断袖的流言,还不是因为师父太宠着十七了!”
他怔了怔,清浅的笑意自眼底漾开,俯首在她脸颊上啄了一下,低笑道,“不错,还算有些良心,记着为师宠你。”
她娇呼一声,气呼呼的捂住脸,“谁许你亲我了!”转回头对上满是温情笑意的眉眼,她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唰的一下红了脸。
他含笑起身褪了外袍,脱靴上床,她慌忙的往里躲了躲,眨巴着大眼睛,结结巴巴的道,“你,你做什么,我,我还没原谅你呢!你还没交代清楚呢!”
他靠坐在床头,捞起小狐狸坐到身上与他面对面,那会儿在凡间见到她这副男子打扮,恍若回到了七万年前一般,委实让他心动不已,嘴角抿起一点似有若无的笑,低低的道,“自然是同白浅上神交代清楚,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她羞窘的咬住唇,讪讪的清了清嗓子,挣扎着想逃,奈何被他牢牢的扣着腰半分动弹不得,只好认命的乖乖坐着,挺直狐狸腰拿捏出严厉的气势,“嗯,你说!”
他忍俊不禁,揉捏着她的小爪子,缓缓道,“那日来的那男子名唤仲尹,是洪荒时期魔族首领庆姜之子,他口中的姐姐是魔族始祖,女君少绾……”
她陡然睁大眼睛,失声道,“一袭红衣长发及脚踝的洪荒第一美人,少绾?”秀丽的弯眉渐渐拧在一处,一眼不眨的盯着他。
他瞧着小狐狸愈渐幽怨的眼神,隐隐觉得不安,不动声色的安抚道,“不及我的小十七半分美。”然小狐狸听了他的夸赞并未如往常一般眉开眼笑,而是看他的眼神越发幽怨,还颇嫌弃的嘟囔了一句,“师父何时变得如此油嘴滑舌了!”他无奈皱了皱眉,还好他同少绾并没有什么,不然还真是要麻烦了。
她的狐狸心里已是酸的翻江倒海,洪荒第一美人,她曾听师兄们闲聊时提起过,师兄们那神往的眼神,她至今还记得清楚!没想到师父竟同洪荒第一美人有过牵扯。探究的望进他的眼里,未瞧出异样情绪倒是捕捉到了一丝委屈,心头的醋意渐渐变成柔软的心疼,迟疑了片刻凑到他跟前,爪子捧住他的脸拍了拍,软着嗓子道,“你说,我听着!唔,瘦了……”
他抓着她的小手递到嘴边咬了一口,幽幽的道,“可听过水沼泽?”
她抿着唇点点头,“听过,父神当年开办的学宫!”坐直身子,拿腔拿调的道,“当年父神母神依存天道移四海,化五族,砌六合,筑八荒,此后生灵相继临世,天地分化五族。各族征战了十数万年,早已将生灵涂炭当成理所当然,父神为改变这一陋习,便建立水沼泽,网罗五族青年才俊前来进学,以便潜移默化。我阿爹阿娘还有老凤凰都在水沼泽上过学!”
他勾了勾唇角,把两只柔嫩的小爪子攥在手心里,淡笑着揶揄道,“嗯,上古史学的还不错。”
她自得的哼唧了一声,“这同你的桃花有何干系?”
他蹙眉在她的小嘴上咬了一口,严肃的道,“别乱说,不是桃花。”
她抿住唇,撇过头忍下蔓延的甜蜜,忽的想起不对之处,僵着身子转回头,木然道,“少绾也去了父神的学堂?”
他微微額首,“嗯。”
她只觉整个狐狸都不好了,声音不自觉的高了一个度,“所以你们做了几万年的同窗???”
他皱了皱眉,“没有几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