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听得“神医”二字，立时含笑谦道：

“不敢不敢，皇爷谬赞了。老朽不过乡野一药翁，那医字尚不敢自称，更莫提那大而又大的神号了。”

黄金满在一旁如斯听罢，却忙赞道：

“老先生在皇爷面前，无需自谦，老先生乃南国第一圣手，即便做不得神医，那也是天底下一等一的有道名医了！今日，我将你请到皇爷跟前，便就是诚心要老先生为咱们陛下看诊，老先生可得穷尽心力，保咱们皇爷千秋安泰啊！”

“南国第一圣手？老先生莫不就是那史元寿史神医？”

白祈年听得“南国第一圣手”名号，不禁心头万分欢喜，他忙高声令道：

“来人，快扶老神医安坐，再拿我的杯盏给老先生奉茶！”

“皇爷客气了，不必如此多礼。老朽今日既为皇爷病体而来，那这会子还是瞧病为上，旁的虚礼能免则免罢！”

那史元寿如斯说罢，便立时从随身所带之药匣里取出一应看诊物件，少顷，他又回头对那黄金满说道：

“府相大人，老朽看诊不便外人在侧，这会子，还有劳大人回避方可！”

黄金满听如斯，立时苦笑一阵，他只低头向白祈年辞道：

“对，对，原该如此，微臣这就退下了！”

待黄金满同瑛棋并一众伺候内臣退去，那史元寿不禁摆开阵仗为白祈年号脉看诊。

“老神医，我自打上回溺水受寒，便落下了咳疾，久治不愈。而后，时令转凉也好，咋暖也罢，一时疲累了，更爱发出一身虚汗来。这两年，我是药也补，食也补，可没日没夜滋补着，我却又觉着我这身子，老是好一阵，歹一阵，终究没个定准！今日，老先生来了，你且为我仔细瞧瞧，我这到底是个什么症候？我这症候且可医不可医？”

这南国第一圣手一面合眼为白祈年号脉，又一面侧耳听着这南皇陛下含忧自苦，良久，他终缓缓开眼，淡淡回道：

“陛下，老朽行医素来有话直说，从不拿医书谈玄论奇。方才我为陛下一番号脉，陛下圣体如何，我已知一二。这会子，我且斗胆问陛下两桩事，还有劳陛下如实以答。”

白祈年听如斯，只看着那老神医，而后浅浅回道：

“老先生尽管问，我自然如实相告。”

“甚好，甚好！这第一桩，老朽只问，陛下是否早已知道，陛下如今这身子已非凡俗药石可治？陛下欲求大安，一则靠静心修养，二则，只靠天命罢了！”

这史元寿如斯一问，立时问得白祈年心头一闷，好一阵，这白玉龙王才缓缓舒下心绪，终低声叹道：

“老先生果然神人也，我我原也知道，我这身子早已是风中残烛，只靠着滋补药材续养，只靠着天命延年眷顾罢了！只是只是我有心自欺自瞒，且老想妄想着有朝一日得遇世外仙人，能为我改命回春，兴许兴许我还能逃过此难。可方才方才听得老先生直言，我这会子自是自是不得不撇开执念，再不敢欺人欺天了”

这史元寿听得白祈年如斯答复，却不为其感伤哀叹，他只面不改色接着问道：

“老朽再问第二桩，陛下如今功业有成，却未尽圆满，陛下可还雄心难抑，要为那不世之功，费尽心力，费尽思量？一日不见南北定于一尊，陛下便一日壮志难酬，豪情难尽，大梦难安？”

“这这我自然是心不甘”

那老神医听罢“心不甘”三字，终不禁悠悠一笑，沉沉叹道：

“老朽明白了，倘若陛下终究心有不甘，要为大家舍小家，那陛下的身子即便早早舍了，也未尝不是一桩幸事。只是，此身之大幸，又是他身之大不幸，这里头如何取舍，如何斟酌，就全靠陛下您自己决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