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晨光依旧。
天并未塌下来。
苏赫这一夜很辛苦,但他证明了自己行,而且很行。
林静姿自府门前离开的时候,回身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
只她这一笑,他便伸手扶了扶墙。
他搞不懂,究竟是不是因为她身怀东夷秘术的原因?还是因为他远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行?
她那瘦小单薄的身子,怎么会有那般近似无穷尽的活力……
都说夏人的女子是水做的,苏赫觉得,她不是水,是海。
“走了?”苏赫倚在门前问。
“走了。”她回首,冲他嫣然一笑。
“常来哦。”
“不来了。”
“你说过,要对人家负责的。”
“那你现在还行不行?”
苏赫当即闪身进了门内。
身法之飘逸迅捷,实属世间罕见。
他便看到,府内众人一个个臊眉耷眼的偷眼瞧着他,都好似有些幸灾乐祸的。
他板着脸痰嗽一声,沉声道,“都散了。”
他径直回了二进的庭院。
身后便响起一阵阵窃笑。
他这才意识到,收回了扶着墙的手,却下意识的又扶上了腰。
……
林静姿笑着离开了他。
她便就这般迎着晨光笑着。
笑着落了泪。
“别了,苏赫。”
泪水肆意的自她的眼眶中奔涌而下……
“我不会再来了。”
自满眼的泪痕中,她看到了七彩斑斓的天色……
“我也没有办法的。”
她心中的那根刺,好似扎得更深了些。
“我只恨,我不是景子……”
迎着朝阳,林静姿的心中却是一片晦暗。
“这一夜,便就是我唯一能给你的。”
她便向着和煦的清晨,踏进了无边的黑暗。
“苏赫,对不起……”
……
军机处已形同虚设。
值此多事之秋,军机处已经有数月未有一道明谕下达枢部。
谁来操持国政?自有辅政裕亲王萧仲康。
他一改以往朝堂之上佛性养生之作态,阁内各处奏呈,处理起来杀伐果断。他频频出入养心殿,三道旨意终于明发上谕,昭告天下。
着,征西大将军白方朔,率边军入甘陕平乱。
着,神威军统领金守武率军入直隶,严防各路乱军进逼京城。
着,抚远大将军严峻杰率蜀军出川,抵御西戎吐蕃西进之兵。
面对如今萧仲康咄咄逼人之势,严守臣始终不置一词。
他按时上朝,按时退朝,勿论与谁言及如今之事态,他只是要各地府兵严防死守,令乱民知难而退。在他意下,各路乱军成不了什么气候,待风头过时,分而灭之并非什么难事。
萧仲康在各种场合对严守臣的言论不过嗤之以鼻。他始终认为时至今日,各路乱军并未打出什么像样的旗号,乱则乱矣,这乱象其后必有深意。既然祸起甘陕,就该调集边军,将所谓大秦军绞杀在甘陕境内,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已有清流直谏弹劾甘陕总督严守制,称其总督任上一味贪鄙毫无作为,投机钻营广结朋党,入则谗言自媚,出则肆其奸宄,甘陕治下百官畏之,莫敢言其过者,云云。
好像很多人忘了,或者选择性的忘了,甘陕总督严守制乃是一等忠襄公严守臣的胞兄。
……
是夜。
闲赋在家的前文渊阁大学士吕方吕静亭,背负着双手由管事引入裕亲王府花厅之时,厅中两位府中优伶略施粉黛,正在流莺啼转的清唱着一出戏本。
萧仲康便在靠榻之上微阖双目,一边浅酌几杯,一边点指在榻几上应和着平仄曲调。
“咄!”吕方当即大喝一声,“值此乱民祸乱社稷,朝纲崩坏国难之时,王爷如何能在此优哉游哉。娇妾在前,美酒在怀,作那商女之态!”
萧仲康闻言,睁眼之际看着是他,便抚掌大笑,“静亭前次莅临寒舍,已远在十年之前。此遭深夜造访,要做那不速之客,一见面便言语凿凿,这是动了再度入仕之心,还是有何教我?”
吕方这才躬身施礼,亦是笑道,“见得王爷这许多年风采依旧,静亭便心下安妥。此时叨扰,不过是来跟王爷讨一杯酒喝,千万莫怪。”
萧仲康起身相请,“静亭当世大儒,请都请不来的贵客,何怪之有。却只欲与你品茗便好,谁人不知与静亭兄饮酒乃是世间至为无趣之事。却不知多年未见,静亭如今已修成一杯不倒?”
“哈哈,王爷果如当年般快人快语,如此……王爷请。”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