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00章 先令其狂(2 / 2)北风疾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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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入的却不是这花厅旁侧的茶舍。

吕方似对这王府甚为熟稔,二人把臂言欢,便向那府苑深处的书房而去。

……

书房内,早有下人备好上等茗茶。

茶香缭绕其间,二人对向而坐。

“如今能入我这书房之人寥寥,静亭算一个。”

“这皆是王爷抬举。”

“不知今夜,你是为自己而来,还是为他而来?”萧仲康轻笑道。

“王爷知道的,齐尚书如今在枢部的位子上也不好做。我与齐甄出身鲁地,相识多年又有同乡之谊,是以很多时候也是无奈。然则此次叨扰,非是为齐甄而来。”

“那便与他无干,静亭有话请讲当面。”

看着萧仲康,吕方端茶自饮,放下茶盏这才开言道,“今日来,只为那三道旨意。”

萧仲康看着吕方轻笑,却不谈旨意之事,“能入我书房者,便可无话不可谈。想当年,静亭亦是我这府中常客。我请问静亭,这天下可曾乱了?”

吕方年逾六旬,老矣。

当年官至文渊阁大学士,也曾在内阁行走,他与萧仲康私下里交往甚密,又与齐甄情同手足。无奈十来年前,齐甄依附严守臣官拜枢部尚书,从此与萧仲康形同陌路……久而久之,吕方夹杂其间自觉再难做人,是以最终退仕在家,渐与这二人断了往来。

如今时局令吕方心下哀之,惊闻三道旨意……是以今夜他痛定思痛,还是决意要来这裕亲王府走上一遭。

“如何不乱?”吕方不解的问道。

萧仲康笑了笑,“静亭饱读诗书,可曾见过如此乱局……自齐甄处,想必静亭早已所知甚详。我只问你,那大秦旗下的窦占奎,何人?”

“窦氏乃甘陕豪门,至于这窦占奎……”吕方摇了摇头,他对此人一无所知。

“窦氏,平谷县望族,陇右豪强已百年。窦占奎,字擎宇,咸平二十七年乡试,位列第九。其子窦缨,在当地州府那是横着走的人物,闹市纵马伤人?即便果真如此,区区平谷县县衙就敢拿他?”

吕方点点头,“王爷一贯忧国忧民果然所知详实。就此事王爷所虑如何?”

萧仲康便继续说了下去,“按说当夜县衙未将人放回也是应有之意。可这位窦举人,不入县城或者州府见官盘桓此事,只闻听派去的管家言说窦缨被打的奄奄一息,便纠集乡团家丁三百余围了县城要人?”

萧仲康笑着摇了摇头,“如若这窦占奎果然是如此品性之人,以静亭看他当年能中举否?莫不成读的那些经史之论这么些年都拿去喂了狗?再后来便更无稽……那个扔下城头的脑袋,是不是窦缨的,暂且两说。”

吕方细思之,不禁眉峰皱起,“按着王爷的分析……”

“静亭家乡鲁地,亦是诗书传家的大族。如此乱局之下,吕氏一族无恙否?”

吕方如实答道,“尚未有家书传来言说此事。”

萧仲康似乎早知如此,“又或者,静亭听闻哪个世家被所谓乱民蚁军洗劫一空,族破人亡?”

“这个……”

“或许有。也不过零星个案,我亦详查过,无非借机寻仇滋事。静亭可曾在史书上见过哪一朝哪一代的乱民不动世家望族,不抢劫财物开仓放粮?”萧仲康端起一杯茶,抚休抚休的吹着浮茶,“世家稳固,士族无忧,这天下乱则乱矣,却又何乱之有。”

吕方垂目不语。

他良久方抬首道,“大秦兴,秦王立。那寇首窦占奎自立秦襄公,确实蹊跷。”

“是故如今之乱象,非是国殇,而是有人在背后刻意为之。这便是某之论断。”

“王爷以为这背后之人是谁?”吕方目视萧仲康沉声问道。

对此问,萧仲康仅是专注于抬手煎茶。

复又一杯香茗至于吕方案前,萧仲康的言语间便带上了些许冷意,“这,是静亭该问的?静亭怎么不去问问齐甄齐远山?何须专程至此,明知故问于某之面前?!”

吕方低叹一声,“据我所知,白方朔其人非勇将,非悍将,人称其乃是智将。”

“静亭的意思,边军入关,从来便是国之大忌?”

“一伺白方朔的边军于甘陕境内荡平贼寇,这边军将何去何从……”吕方不无忧虑的言道,“蜀军出川……一旦抚远大将军的兵马进入汉中,那便再无阻挂,中原之地无险可守……这两道旨意……王爷……”

萧仲康重重的点了点头,“看来静亭对背后之人是谁早有腹议。”

吕方沉吟片刻,“不瞒王爷,远山对此亦有所忧。”

萧仲康无声冷笑,“他这尚书之位怎么得来,他自己清楚。他靠的是谁,又依附何人,对此他早有决断。此时有所忧,未免有些太过做作了。”

“毕竟这一切最终苦的是黎民百姓……王爷既然深知一旦旨意下达,再无回旋余地,为何不当廷阻谏……”

“静亭今日是来质问本王不成?!”萧仲康不悦的站起身来,“阻谏……这三份奏呈皆是他齐远山的枢部所拟,本王又有什么立场去阻谏。”萧仲康顿时冷言道,“静亭莫要忘了祭天路上发生的事儿,本王即便处事小心谨慎也险些命丧贼人之手……阻谏,本王的命还要不要!”

故作厉声之下,萧仲康又怎么会告诉这位酸儒,欲令其亡,先令其狂的道理。

……

吕方悻悻然离去久矣。

萧仲康在书房独坐。

这其间有一节,他始终参不透。

严守臣如此大动干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所为便是为了秦王萧曜的储君之位?

他这位娘舅也未免太过疼爱这位二皇子了吧。

萧仲康始终绝难相信这一点,如若果然如此,严守臣与萧曜之间……到底有些什么,他一时间百思不得其解。

萧仲康暗自摇头,他隐隐觉得这一次严守臣所图甚大,无奈他多方查探却毫无头绪。

这一回,严守臣可谓将这么多年处心积虑攒下的家底尽起,然则,他是否还有底牌?

“青衣。”

他话音方落,书房间便突兀的现出一袭身影。

正是方才花厅中的一位青衣伶人。

“去一趟楚地,告诉慕容烈四个字,是时候了。”

也不答话,这位青衣便又无声的消失在了书房之中。

萧仲康盘磨着手中杯盏,他的眼角抖了抖,是时候给严守臣的这个局,添一把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