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轻刚刚为了拽他也费了不小的力气,喘了好一会儿才有所缓和,正要问林夭接下来怎么办,身后却突然传来了另一道声音。
“别管了。”
许言轻一怔,还没来得及对这句话做出反应就见声音的主人已经从她身后绕了过来。
林夭也怔住了,满目犹疑的看向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厉锦弦,皱了皱眉问:“你说什么?”
厉锦弦没有直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垂眸看了眼他的手,然后换了个话题道:“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吗?”
“因果循环善/恶有报,世间诸事之所以这样发展都是有理由的,我们能做的只有顺其自然。”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作为《屠龙中面冷心热、第一爱管闲事的林夭,在听见厉锦弦说得第一个字时眉头就已经皱了起来,到此时已经连脸色都冷了,面露不悦的盯着厉锦弦看。
厉锦弦脸上却没什么情绪,只是沉默着又看了林夭一眼,听见林夭强装淡定,却还是压抑不住怒气的声音:“你是说淮扬城这么多无辜居民,他们都该死吗?”
他实在没想到第一个出言阻止他的会是厉锦弦,心里又惊又怒,隐隐还掺杂着一点失望,梗着脖子跟个要和家长据理力争的小孩儿一样,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厉锦弦看。
厉锦弦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沉沉的看了他一会儿,道:“万物纷扰,你要得道,要成仙,首先应该学会的就是顺应世界运转的规则。”
“什么规则?”林夭气得上半身都在抖,不由自主地拔高了音量:“见死不救吗?”
“不。”厉锦弦说:“是服从。”
“你知道淮扬城今日为什么会有此一劫吗?”厉锦弦道。
这句话他是对着林夭问得,却没指望他能给出回答,因此在话出口的瞬间便自觉说出了答案:“因为六十年前,这座城里死了一个女人。是被火烧死的,死后骨灰被掺进自己亲生女儿的骨头,逼
得她要永世不得超生。”
厉锦弦说着,视线若有似无的朝旁边瞥了一眼。
许言轻心里“咯噔”一声,立马就想起了风独摇。
厉锦弦接着道:“四十年前我经过这里,便已知道淮扬城今日当有此劫,这是命数,是天道,不是靠你我区区人力可以解决的。”
他最后又看了林夭一眼:“你仙缘深厚,日后注定是要成仙的,届时你看人一眼便能知他往世因果,知他结局必定悲惨,你当如何?”
“俗世三千,生灵难计,你又能如何?”
厉锦弦每问一句林夭脸上的表情就迷茫一点,到最后已然到了哑口无言的地步,直愣愣的朝对面的人看过去,却挑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他张了张嘴,原本举至半空的手臂茫然且无力的垂下,然而下一秒,耳边又紧跟着响起另一道声音:“因为难做,就可以不做吗?”
许言轻问。
林夭一怔,厉锦弦也怔住了,随即眉梢一挑,同样偏头朝许言轻看过去。
许言轻此前从未跟厉锦弦正面交锋过,被他看了一眼心底还是忍不住直打鼓,但她硬生生忍住了,目光坚定的看过去,问:“仙长得道这么多年,怕早就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要修道吧?”
“世道艰难您是成仙以后才知道的吗?人分善恶呢?您当初为什么要修道我不知道,但林夭跟您不一样……”
许言轻说着声音一点一点低下去,语气却愈发坚定,转头朝林夭看过去,轻声道:“林夭修道,是因为他想帮助那些在困境中挣扎求生的人。”
“他生在泥泞之中,但他想把同样生于此的人从泥泞中拉出来。”
“他知道人心险恶,但他仍然愿意相信有人本性纯良。”
“他不要高高在上的俯视这人间疾苦,不要冷眼旁观着人类求生无门……他是从淤泥中长出的花,即使花根深陷泥潭,花叶也要干干净净。”
“他眼睛要看见悲苦,手却要伸往救赎。”
许言轻最后说。
她说这些话时眼睛一直盯着林夭,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坚定不移的把话说出了口,没留意身后厉锦弦倏然之间变得意味深长的眼神。
那眼神极其复杂,一定要说的话,大概可以解释为这个意思——原来你喜欢的是他。
但许言轻因为背对着他没有看见,林夭处于震惊之中也没有看见,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半晌,又在某一刻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纷纷移开视线。
许言轻尤为不好意思,干巴巴地咳了一声清清嗓子。
系统在她耳边又是惊讶又是敬佩的发言,说:“想不到你文采这么好!”
许言轻:“……”
许言轻也没想到。
但其实这些话她早在第一次看《屠龙这本书时就已经在她心头扎根了——谁还没为自己喜欢的角
色写过几篇小论文呢!
许言轻在心里“嗐”了一声,正要开口打破空气中这一阵难捱的沉默,就听身后又传来一道叹气声。
“唉……”厉锦弦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不好意思,我答应过别人,不让你们坏事。”
厉锦弦语气轻飘飘地说出上述一段话,听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含义,许言轻的心脏却瞬间绷紧了,瞪圆了眼睛还没来得说话就感受到自己的后颈被人猛劈了一掌。
“你……”
未完的尾音戛然而止,许言轻眼前的视线渐渐被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所代替——她身子不受控的向后倒去,意识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怀抱,而在彻底陷入昏迷的最后一眼里,许言轻用余光瞥见林夭脸上表情大变,似是要说话,可惜连连一个字都没来得及吐出来脸上便是一僵,然后不出所料的倒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