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尤新脸色霎时刷白一片。
只见得杨鸿云神色淡漠,风起,鬓边墨色发丝掠过眉梢,衬得眸中浸着的寒光如刀刃般锋利,梁尤新心里蹿起凉意,明明是初夏,他竟觉得浑身发寒。
姚秀慧伏在梁斌身旁泪眼婆娑,却也不敢放声哭泣,唯恐杨鸿云和梁十七听到又发起疯来。
梁十七跨过满地奴仆,走到梁尤新跟前,问:“王掌柜被辞退你可知晓?”
梁尤新被她这没头没脑的话问得一愣,但在杨鸿云注视下,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并解释:“他手脚不干净,我怎么可能再留他。”
梁十七挑眉:“你查清楚了?”
“……”这个么,他转头看向姚秀慧。
梁十七从姚秀慧身上掠过,了然:“那就是没查,她说什么你都信,你做生意便是这么做的?梁家至今还未倒,可真不容易。”
梁十七连嘲带讽,梁尤新脸憋成猪肝色,心头涌上一抹羞愤之感,方想斥责,梁十七抬手制止:“我不想听,既然人已经辞退,多说无益,今日我来是想带走二丫。”
她余光瞟向姚秀慧,眸光轻寒:“我不是在同你商量,当年母亲将她派给我,是梁秋和硬要了过去,可她的卖身契还在我手上,你无权发卖。”
姚秀慧脸色涨红,愤慨交集又无可奈何。
怪不得她搜遍了整个梁府也没寻到王二丫的卖身契,原来在梁十七手里。
不多时,王二丫被带了出来。
王二丫年芳十三,长得很有福气相,然而眼前的人发丝枯黄衣衫破烂,手脚腕上被勒过的红痕明显,脸上还留着两个巴掌印。
王二丫一看到梁十七,就噗通跪下膝行过来抱住她的腿呜呜哭泣,嘴里含糊不清道:“小姐,救救我,我不想去窑子,求您救救我。”
“起来,我就是来带你走的,莫哭。”梁十七把她扶起。
王二丫恍若置身梦中,又哭又笑。
梁十七先把她送回王掌柜家,父女两抱头痛哭,对梁十七和杨鸿云又是下跪又是磕头,搞得梁十七浑身起鸡皮疙瘩,王掌柜并无贪墨,他知晓汉口县的县令清正廉明,就算被告顶多也就是挨顿板子,受点皮肉之苦,他担心的是王二丫。
王掌柜捏袖抹泪:“我变卖了大半家产,本想若是姚秀慧将她发卖,我就立马去赎回来,没想到大小姐将她带了回来,大恩大德,小人实在无以为报。”
说着,两人又要下跪。
梁十七立马跳开,躲到杨鸿云背后,无奈道:“别老是跪我,烦!你要是真想报答,不如去客来轩,我们正好缺一个掌柜,至于二丫,我如今不需要人伺候,若是你要卖身契,我便还给你。”
“不不不。”王二丫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一脸坚定,“小姐救我一命,犹如再造之恩,我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小姐不让我伺候也没关系,我也可以去客来轩帮忙,不需要领工钱。”
梁十七:“……”
“让她跟着你吧。”杨鸿云道。
“诶?”梁十七惊讶。
“与其以后再找其他丫鬟伺候,不如留下忠心如一的。”
“……”
王二丫就这么定下来,梁十七让她先养好伤,但能不能去客来轩帮忙,还得看崔钰的意思,王掌柜亦是如此。
崔钰见过王掌柜后,也不知道他们关在房间里说了什么,隔天便让他上工。
梁十七虽好奇,但也懒得管,她最近一直在想辣椒番茄的事,大周朝的食材种类还是太少,她在客栈见过很多商队,但去过番邦交易的商队并不多,所以一直没打听到辣椒之类的番邦品种。
金乌尘落。
梁十七捏着毛笔在纸上涂涂画画,上面密密麻麻记录了很多缺少的物资,以及未来的计划等等,她写的是简笔字,还有阿拉伯数字等奇怪的符号,杨鸿云翻过一次,看不懂,便又放下了。
她放下笔,仰头瘫在椅子上,双目放空,嘴里在碎碎念:“人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