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命是能活命的,顶多半死不活这样子。
梁秋和如今日子过得落魄,梁十七也没想把她怎么着,以前梁秋和在梁府多风光啊,院子里婆子丫鬟成群,瞧瞧现在,五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若非府里不看重,梁十七也不可能在梁秋和的院子里来去自如。
她扫过床榻边的矮桌,药水撒了一半,滴滴答答顺着边缘流淌到地上,桌椅上都是瓜壳果皮,打碎的茶杯碗碟也不见人收拾,乱的不像话。
梁秋和的脚包的像粽子一样,白色药纱布上沁出了褐色的药汁,散发出难闻的味道,怕是伤势发脓溃烂了,她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领口和袖口上污渍斑斑,不知几天没换。
被二丫拖出去的小桃都比梁秋和要穿得光鲜亮丽。
梁十七看着此时躺在床上的梁秋和,就好像看到了原主。
梁秋和以前让原主尝的苦,如今慢慢在她身上反噬。
面对这样的结果,梁十七说不上高兴,也谈不上难过,她只觉得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梁秋和却觉得如今的梁十七实在太过耀眼,羽化成蝶,莫过于此,她周身萦绕着的自信张扬,一颦一笑,仿佛是无形的刀子,搅得她五脏六腑支离破碎,多看一眼,都会让她产生把梁十七这张脸毁了的冲动。
曾经,姚秀慧对魏芸芸恨之入骨,那种恨,不是夺人所爱的恨,而是嫉恨。
哪怕魏芸芸死了,姚秀慧梦回夜间依然会被魏芸芸的阴影笼罩,这份恨意和惧意,让她迁怒到梁十七身上。
姚秀慧拼命给梁十七喂食,从不教她礼教规矩,把她养成了一个粗鄙至极的女子。
姚秀慧第二胎诞下麟儿,梁尤新对她十分体贴照顾,早已将魏芸芸抛掷脑后,那时梁秋和不懂,就这样一个死人,姚秀慧为何惶惶不可终日。
直到今日,梁秋和在梁十七进来的刹那,脑海中骤然浮现出梁尤新房中的那副美人图,不由惊愕失色。
像,实在太像了。
宛如从真人从画纸中走出来一般。
美人在骨不在皮。
魏芸芸出生书香世家,即便祖上没落,她浸润在骨子里的优雅和高贵,是姚秀慧穷极一生都无法模仿的。
就像此时站在她面前的梁十七,那种发自内心的淡定从容,宛如烈火骄阳,让人不由得心生膜拜,这种境界,她这辈子都做不到。
正因为知晓做不到,所以才妒,才恨。
梁秋和捏着衣袖的指骨不经意间收紧,她闭了闭眼,再看向梁十七时,眼神充满了警惕:“你来做什么?我可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同情。”
“同情?”梁十七嗤笑,她找了张干净的凳子坐下,抚平衣袖上的褶皱,语带嘲讽,“看来你和叶茹茹打了一架不但扭伤了脚,连眼神也不太好使,怎么,梁家现在已经穷到连大夫都请不起的地步了吗?”
梁秋和:“……”
她娘的就知道从梁十七嘴里听不到一句好话,骂人不带脏,越发显得刚才提起话头的她宛如一个智障。
梁秋和深深呼出一口气,心中默念:如今梁十七为刀俎她为鱼肉,万万不可生气,惹恼了梁十七,她能把她另一条完好无损的腿也打折!
此情此景,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忍气吞声。
梁十七看了眼窗外,对梁秋和道:“客栈生意繁忙,我赶时间,也不跟你多说废话,我来是想跟你打听几件事。”
一听梁十七有事求她,梁秋和得意之下尾巴开始翘,阴阳怪气道:“哟,你不是常说自家相公很厉害么,再不济,还有崔家的两位少爷跟林阳泽,怎么求到我头上来了?”
梁十七翘起腿交叠在膝盖上,浅蓝色的绣花鞋面一点一点,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寒光闪烁:“梁秋和,如果你是识时务的聪明人,就别跟我打哈哈,我问,你答,多余的废话我一个字都不想听。”
威胁的语气让梁秋和面色一白,她咬了下唇,不情不愿道:“你想知道什么?”
“是不是你唆使叶茹茹来找茬?”
梁秋和眼神闪躲:“是。”
梁十七冷笑了声,继续问:“她来梁府的目的是什么?我不相信她特地从临安大老远跑来,只是为了来看你笑话。”
梁秋和眼皮子猛地一跳,对梁十七的敏锐感到心惊,若非她深知叶茹茹和梁十七之间的恩恩怨怨,真会怀疑是叶茹茹泄露了风声。
“是跟梁尤新的生意有关?”
梁秋和嘴角抽搐。
梁十七确信:“哦,果然如此。”
梁秋和:“……”她明明什么都没说!
梁尤新做的玉石生意梁十七略知一二,至于梁秋和……
姚秀慧尽教她一些乱七八糟的驭夫之道,连中馈都管得一塌糊涂,问她还不如问梁斌。
梁十七果断跳过后面的问题,转而问起其他:“你和叶茹茹交好,她手上有没有出过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