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农家内斗愈演愈烈,但神农堂的守卫依旧很是宽松,门口只有两个人当值,白芷不费吹灰之力便翻了进去。 白芷在房檐上小心地走了很久,直到听到前方传来微弱的谈话声,这才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已经结冰了的胡,湖边立着两个人,一人松松垮垮的穿着件红色的袍子,橙色的腰带上系着两枚盈绿的玉佩,脸上的神色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另一人身长若孩童,不过最吸引白芷注意的便是那人脸上的面具,似乎随着他的谈话不断变化。 宛若四川变脸! 白芷晃了晃头,打消了脑海中突然蹦出的奇特想法,同时也意识到那人便是拥有千人千面之能的神农堂堂主朱家。 不过另一人是谁? 为了隐藏自己,白芷与那二人的距离较远,并不能清楚的听到二人的谈话,她见没有张良,正欲离开,便听到与刚才的声音相比放大了无数倍的谈话声传来: “来都来了,不打一声招呼就想走?” ......还是被发现了。 既然隐藏已经无用,白芷倒是大大方方的从房檐上跳下来,走到他们身边。 “竟是个美女!” 那个高一点的男子看着白芷调笑道。 白芷微微一笑,对于这种话也不甚在意,只听她说道:“二当家谬赞。” “二当家?”那人连忙摆了摆手,“我只不过是神农堂一个普通的弟子罢了,可不是什么二当家。” 猜错了? 白芷微一皱眉,本想着这人能与朱家如此亲密的对话,地位定是超然,又见那人气质不凡,才大胆的猜测了一下。 没想到竟是错了。 白芷这边正微微懊恼,那朱家摆出一副笑脸,突然说道:“在下农家朱家,这是在下的兄弟,刘季,不知姑娘怎么称呼,到我神农堂又是所为何事啊?” 都说了是兄弟了,那怎么可能是普通弟子,分明就是二当家嘛! ...... 不对,等等! 刘季?! 那不就是汉高祖刘邦吗?! 天哪,她竟然看到了活的汉高祖! 白芷看向刘季的眼神一瞬间不一样了,双眼里迸发出诡异的光,刘季见状,尴尬的笑笑:“我难道是欠过姑娘的钱?”随后小声喃喃道“怎么感觉这姑娘的眼神像要吃了我一样......” 白芷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礼,收回视线,看向朱家道:“在下儒家白芷,此次前来是寻我的师兄,张良。” 闻言,朱家的面具依旧是笑脸,道:“姑娘的信息是否有误?儒家三师公并未在神农堂。” 白芷正疑惑怎么回事,就听刘季摸着下巴惊叹道:“子房何时有了这么漂亮的师妹了?” 有戏! 龙且告诉自己的定然没错,张良一定是来到了农家,但朱家却并不知道此事,这就说明,张良并没有与他见面,再听刘季的话,似乎与张良颇为熟识。 难道是与他私下见的面? 白芷急道:“二堂主可知我师兄现在何处?” “都说了不是二堂主了,”他似乎还是想扯些有的没的,但看白芷着急的样子又不像做假,莫非儒家出了什么急事?心念一转,他道“知道是知道,不过白芷姑娘,这情报断没有白告诉你的道理,你想知道,总要付出一点什么。” 白芷一愣,微微皱眉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刘季狡猾一笑:“很简单,当你找到你师兄之后,和我赌一场。” 白芷心念张良,便毫不犹豫道:“好!” 待白芷走后,朱家的面具变成了怒相,看向刘季问道:“我怎么不知道儒家张良来到了农家,还被安置在神农堂的厢房?” “子房是瞒着儒家掌门偷溜出来的,我想着,这件事还是不要大张旗鼓的好。” 朱家盯了他片刻,突然换成了哀的表情,“没想到儒家竟也参与到农家内斗之中了,这里的水是越来越浑了。” 刘季看着白芷离开的方向,不语。 —— 张良早就猜到这次农家之行一定会见到白芷,但却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那人一把推开关着的房门,微喘着气,头发因为急匆匆的赶路很是凌乱,她出门时穿的披风也不在她身上,总是干净的衣服此时却能看见浅浅的血迹。 她受伤了? 张良正待发问,却听那人满面怒容的质问道:“师兄,你为什么要来?!” ......话语中似乎还带着隐隐的担忧。 白芷见他不说话,火气更大,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儒家现在很危险,墨家被铲除之后,下一个定然是儒家,而你不在小圣贤庄早作准备,却是跑到这里来,这要是被始皇帝知道,他定然会以儒农两家勾结为理由,彻底消灭儒家!” 张良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包裹中的披风拿出来,站在白芷面前,小心地把披风披到白芷的身上,又在前方打了一个结,期间白芷还在怒气冲冲的说着,张良却像是没听到一般,专心做着自己的事。 “......师兄你知不知道今年是颛顼历八年啊?!秦始皇一定会有所行动的!” 直到听到这句话,张良才出声问道:“为什么始皇帝一定会在今年有所行动?师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闻言,白芷嘴角漏出了一丝苦笑,她确实知道,但她能说出来吗?说出来后张良或许会相信这一次,但之后......他又会怎么看我? 白芷低下头,咬唇道:“我不知道......但距离始皇帝剿灭墨家事件已经过去很久了,我猜,也该要到儒家了。” 张良坐在案边,不以为意的笑笑,道:“只是猜测而已。” “不只是猜测!” 白芷快步走到张良的对面,倔强的说道。 “哦?莫非师妹有什么依据?” 张良低下头,将手中的茶盏倒满茶水,抬头见那人正在皱眉沉思,他眼中闪过一抹失望,随即又笑着将茶盏放到白芷的手中,道:“外面天寒地冻,师妹就这么一路走过来,也不怕生病。” 白芷握着手中温热的茶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儒家真诚待自己,自己到底应不应该把真相说出来?张良看向白芷的眼神分外温柔,她有些心虚,掩饰性的捧起茶盏喝了几口。 水雾氤氲中,她突然看不清他的神色了。 她疑惑的将茶盏放低,水雾散去,她的视线倒是清明了一些,但也只能看清那人似乎是在微微笑着。 她轻声的喊了句:“师兄?” “嗯?怎么了?” 清明的视线中,张良的声音却有些遥远飘渺。 怎么回事? 她好像身处这个世界,又好像不在这个世界,灵魂似乎脱离了身体,飘荡在空中,亲眼看着张良在和自己说着什么。 太遥远了。 张良的神情是什么样的? 看不清。 只有一些话语传了过来。 “你到底是谁?” “......白芷。” “谁指使你来的?” “没有人......” “你帮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因为......喜欢......” “......喜欢?” “嗯......不对.......为了回家。” “回家?帮了我你就能回家了?” “嗯......帮你......我回家......” “你的家在哪里?” “在很远的地方。” “你......还有家人?” “有。” “......你为什么知道那么多事?” “看到过。” “在哪里?” “在电......” “啪” 一直被白芷紧握的茶盏不知为何突然滑落,落到地上,响起清脆的碎裂声。 张良暗道不好,猛然抬头,果然见对面那人正目光清明的看着自己,眼中平静却满含失望。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猛然转身,冲出了房门。 白芷在林中运用轻功狂奔,这一刻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她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刚才那种奇怪的感觉,分明就是使用“鉴心”后的效果,他为了知道真相,竟不顾她的生命! 他怎么能?! 他怎么能啊! 那自己全心全意的帮他到底还有何意义啊! 体内一瞬间血气上涌,白芷立于一棵树的枝头,竟是直接昏了过去,直直的朝着地面坠去! “白芷!” 恍惚中,她的视线里似乎出现了两个人影,还不及思考,身体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最后的视野里,是一片淡雅的白,之后,她便彻底不省人事了。 “怎么回事?” 盗跖看着白凤怀中的女子,有点担忧。 白凤看着那人昏睡中却略带痛苦的深色,皱眉道:“答案......或许只能问那位儒家的三师公了。” 二人提步正要往回走,却见这萧索的林中,突然落下了星星点点的白。 “下雪了?” 盗跖接住了落下来的雪花,入手即溶,冰冰凉凉的。 白凤看着周围,俊俏的脸上满是疑惑,“这才什么时间,便已经开始下雪了?” 盗跖点头,“是很奇怪。”他将视线落在昏睡的女子身上,“不过我们还是先把她带回去吧。” 白凤点头。 二人跃上枝头,转眼消失在林中。 雪渐渐下大了,不一会,林中各处便染上了苍茫的白。 除了,那梅树枝头开出的淡红色的花瓣。 有一人站在梅树旁,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笼罩全身,他的目光落在虚空,却正好是三人离开的方向。 雪还在扑簌扑簌的下着,林中静谧非常。 良久,只闻林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天象突变,白芷,你想要的,守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