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之后王云修没有第一时间赶霍青走,还答应帮阿渊解毒,其实已经算仁至义尽了。何况王云修查看过王芍的伤势,已经猜到霍青是怎样给女儿敷药包扎的,虽然可以解释成“当时情况所迫”,但王云修却无法对“情况所迫”的后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在礼教甚严的世家大族,仅凭这一点,王芍的名节就算是全毁了,最后只能沦落到给霍青当妾的下场,就连做妻的资格都没有。
更何况霍青醒来之后,女儿对他的样子,分明可以用“情窦初开”来形容。
作为父亲,却知道那个身份神秘,武功神勇卓绝,箭术出神入化,浑身带着杀伐之气的男人,绝非女儿的良人。
既然如此,他就必须要姿态强硬。
王芍何尝不理解父亲?可她对霍青的感情很复杂,甚至有时候有些掩耳盗铃,她并不想期待什么,但就是不愿意分别。就像做了一场美梦,虽然知道还是要回归现实,却还是会贪恋梦境不愿意醒过来。
霍青于她,不过是一场美梦罢了,一场能够收起满身的刺,去相信依赖一个人的美梦。其实从她醒过来看到父亲的那一刻她就应该知道,她的梦应该醒了。
一种强烈的失落压在心口,王芍垂下眼,密密的一排睫毛遮掩着,一颗晶莹的泪在睫毛里隐隐浮现,她苦涩的声音传来:“让我见一见阿渊吧。”
就当为这个梦,画上一个圆满的结尾。
王芍始终没有抬头,自然也没有看到父亲微沉的面色。
父亲和女儿的对峙,往往总是父亲败下阵来,又过了半晌,王云修还是妥协了,只听他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然后长长叹了口气,走出了王芍的房间。
王芍独自一个人站在原地,泪盈于睫。
※※※
王云修是个谨慎的人,在接下去的日子里他让小厮每天熬治疗箭伤的“重剂”。他猜测如果有人会对王芍冲破关卡的事情起疑,必然也会对她的伤势起疑,表面上的伪装还不足以打消对方的疑惑,他们一定也会探查王芍服用的药剂。
就连院子里服侍的下人,也都以为大小姐是真的“重伤不治”,神情里自然而然带着一种不安。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在等待“东风”找上门来的日子里,王云修通过“刮毒”之法,逐渐剔除了阿渊体内的“哮由”。令王云修欣慰的是,小阿渊年纪虽小,在刮毒的时候却表现的十分坚强,不仅没有落一滴泪,还经常咬牙切齿的对王云修说:“我们北地人,和你们南地人不一样。”
如此过了三日,小阿渊体内的毒素清理的差不多了,王云修亲自到霍青房里,将阿渊中毒的事情同霍青说了一遍,霍青脸上虽然平静,但在王云修走后,却吐出了一口黑血。
黑血吐出后,王云修眉间略略舒展,告知霍青,他的毒也已无大碍,再修养一个月就可以赶路了。霍青次日果然便能起身行走了。
当霍青来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时,他的爱驹“三途”十分有灵性的踢开马厩的木栏,小跑着来到了霍青的身边,院子里响起它围绕霍青踱步的“得得”声,看得王云修的小厮以及为霍青熬药的小沙弥,都好奇的驻足观望。
而霍青的目光,却长久的落在东边厢房紧闭的门扉上。王芍已经“昏迷”多日了,而且霍青也隐隐猜得出,她因何会昏迷。
仿佛手里攥着一把沙子,明明知道沙粒总有一天会全部从指缝里流走,却还是迟迟不愿意松开手,他竟有些焦灼,不能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