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婚事，莫欺少年

三司是个庞大的衙门，官吏人数上千。

三司度支巡官是位老先生，前阵子病了一场后，看着如风中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但老先生说了，死也要死在值房中。

这种精神值得夸赞，但老先生整日在值房中打盹，醒来抹去嘴角的口水，目光呆滞的看着外面空无一人，便怒不可遏，冲出去呵斥那些官吏跳过自己处置公事。

三司使李谘呵斥了老先生一番，让他回家歇着，谁知晓老先生威胁要吊死在值房中，说着竟拿出了准备好的绳子。

得，李谘也只能偃旗息鼓。

所以，当李献提出自己可以弄走那位老先生，前提是他必须答应一件事时，李谘并未动怒。

“何事？”李谘对李献的态度说不上好，但也谈不上坏。

“支持一人接任度支巡官。”

钱李献自然要给，但也交代了一番，比如说不要为难女家。这让摩拳擦掌的媒人不解，“侯爷，在婚前拿捏女方，婚后才好压制她啊！”

他双目炯炯，“拿来给老夫看看。”

“都是虚无！”彭瑜眼神苍茫，皆是死气。

“这会惯坏她！”苏唯蹙眉。

“此事易也！”

李献在喝茶，李谘在看文书，室内很是安静。

“哎！”彭瑜幽幽一叹，起身，艰难的走出值房。

李谘莞尔，随即捂额，“那老彭颇为执拗，不好驱赶啊！”

“我说了李相可会信？”

“啥？”

彭瑜说道：“下官在三司为官数十年，对三司事务了如指掌，如今许多年轻人进了三司不明所以，下官想留下来，在临死前为我三司培养些人才。”

“十年后呢？”马硕问道。

他扬扬账簿，“刚进三司最要紧的不是熟悉谁，而是熟悉事。要如何熟悉事？做，做的越多，你就越熟悉。越熟悉，就越容易被上官看到。明白吗？”

“下不为例！”苏成说完自己也乐了。

“彭巡官！”官吏们见了他行礼，但眼中难觅尊重。

“是。”两个小吏眼中都是崇拜之色，彭瑜觉得浑身血液在加快流动，“那些老吏最喜欺凌新人，把自己的活计强加给他们。不过这并非坏事。”

李献莞尔，拿出一张纸。按照规矩，双方的生辰八字不冲突，便会送去庙里菩萨之前供奉。

叩叩！

“好！”李谘一拍案几，令人请了李献来，“这等能员为何不早说？”

李献也不知晓菩萨是否也管姻缘，但韩司言显然是管的。

“说实话，直至今日，墨学也就一百零六个学生，在我儒家眼中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按理老夫不该在意。”

李谘心中一松，“好！”

常氏也板着脸，“不过情有可原。”

“是。”

苏唯默然良久，上前道：“都在汴京。”

“彭公不肯呢！说是要死在度支判官的职位上。”

人最怕无事可做，否则哪怕坐拥亿万家财也会茫然空虚。所以当听到苏荷的愿望是成为一个有钱人，随心所欲的玩耍时，李献点头表示赞同。

“……看看你等做的账簿，混乱不堪，上官如何看？”

气鼓鼓的韩司言坐在李家已经许久了。

“谁？”

“范仲淹?”李谘下意识的便冷笑，“此人可是不堪？”

“伱等不会去请？”

“成成成！”媒人撒腿就跑，生怕李献改变主意，但跑到大门口又回来，陪笑道：“还没要侯爷的生辰八字呢！”

……

当消息传到国子监时，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苏成。

“你知不知道许多人都想做你的娘子？”韩司言一脸嫌弃的接过李献递来的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数落，“我都为你看好了几个小娘子，你却一言不发便定下了亲事。说，对方是哪位权贵？以你的地位，对方至少得是国公吧！”

他无数次为前程锲而不舍，可如今看来，曾经的锲而不舍是何等的愚蠢。

李献今日来便是请示苏家二老的态度，没人反对的话，回头他就请媒人上门。

但凡走关系的官员，在李谘眼中便天生比别人矮一截。太活络的下属他不喜，喜欢钻营的更是不屑一顾。

“这人是谁？”有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彭公老了，加之度支巡官事多，哪有精力指导我等？”

一间值房里传来了人语。

“国子监直讲的女儿嫁给墨家的巨子，别人会如何看我国子监？”有人质疑。

众人一怔。

常氏抽噎了一下，拍打她的脊背，“死没良心的！”

王贺告辞，一直没吭声的司业陈定问道：“祭酒很在乎他那点香火情？”

有人敲门，一个小吏过去打开房门。

如今他老了，坐在熟悉的值房中，脑海中全是此生在三司的经历。那些熟悉的人大多都去了。无数年轻人如今成了枯骨，而他，此刻也在等着变成枯骨的那一日。

三司使权力不小，人称计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