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75章 客蝶(2 / 2)影帝的多种使用方式首页

另一边,没人在旁边,拓跋宇爬山的速度明显放缓,花了好久好久才爬到山顶,再走到墓园。

墓园入口,龙诀站在那里,语气略带嫌弃:“真慢。”

“再慢也总比不来好吧。”拓跋宇玩笑着走到龙诀身边,指着墓园里的一大块空地,“我的魂碑立在那里,墓碑也是,我生生世世都来这里,身魂皆葬这里。“

龙诀走到拓跋宇所指的位置,划破手掌,以血铸成一个漆黑的魂碑,“好了,过来吧。”

“一点都不细心。”拓跋宇走到魂碑前蹲下来,双手慢慢刨着土,“我说了是身魂都葬在这,哪怕是变成一滩血水,也会留下染血的衣衫和发丝,是要埋在魂碑前的土里的。”

他刨土的速度很慢,龙诀像看不见似的,冷淡的话语从上方传来,“你给水滴子的锦囊里写了什么?”

“千年后让他魂归完整的方法。”拓跋宇回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到时候一切就交给你了,神降言说里的神。”

神降,如神降世,要先有神再有神降,以拓跋宇的能力猜出这点不难。

龙诀没否认自己的身份,又问:“何时发现的?”

拓跋宇回头看向龙诀,追忆般地笑起来,“那年元旦之宴,你悄悄抓着国师的手不放,我得了兴趣,闲来一算,算出你们是神。”

龙诀用疑惑的语气重复道:“我们?”

“是,就是你们。”拓跋宇用沾着泥土的手指向龙诀,“你是神躯人心,国师是凡胎神心,合起来不才是完整的神吗?”

不说其他的,单论力量而言确实如此。

龙诀依旧是没否认,甚至还笑着夸赞起来:“拓跋,你当真是不负这神降之名。”

“对得起神降之名又何妨。”拓跋宇继续挖着土,边挖边道:“如神降世终究不是神,我有算到未来的双手,却没有改变未来的能力。”

“我曾算出自己命里有一劫,注定要在风光盛极时跌落泥潭,任人欺辱,历经坎坷,肝肠寸断,我千防万防,却不想要是母妃亲手将我推落泥潭。”

“我也曾算出从游和厉琛的爱将夹杂在家国生死间,爱恨两难,分而不舍,和而不可,可我没资格劝说他们分开,因为最开始是我将从游推给厉琛的。”

“我还算出泽安要分魂,忍噬心之痛算出可让他魂归完璧的方法,我本想借此让他多撑一段时日,不想竟是正好让你们错了几个时辰。”

“这样的事太多太多,我算到了未来,可我无力改变未来,甚至是我亲手促成了那一切。”

他的声音哽咽,听着像要哭,可在哭之前却先咳出了血。

“咳,咳,”他支撑不住地跪在地上,咳着血艰难将手搭到石碑上面,“这样的能力太疼太苦,咳,咳,遭今生一次就够了,下辈子,下下辈子,咳,咳咳,永生永世都不要遭了,咳,咳,做个无忧无忧的傻子便好。”

魂碑一点点变化,龙诀看到拓跋宇没用包含神降的灵魂来许愿,而是灵魂里的红尘情丝,乃至姻缘。

他拿来许愿的灵魂太多,已经比整个墓园里的灵魂加起来都多。

他的愿望更是与旁人大相径庭,生生世世皆来启神殿,皆葬启神殿,身在局中便不要再有局外人的清明。

龙诀像是看不见、也听不见他在咳血,笑道:“你似乎知道自己为何过分天资聪颖。”

“是啊,咳咳,知道的,咳。”拓跋宇一副进气少、出气多的模样,趴在魂碑上,磕磕绊绊道:“言说神,咳,无情,神降便,咳,多情,我命,咳,咳咳,带桃花,命里多情,我的,咳,清明与通透,咳,皆来此与此,舍了便咳,咳,咳咳咳.....”

他剧烈咳嗽起来,咳出来的不再是血,是血块,是骨渣,正好咳到他刚挖好的土坑里,血渗到土里,留下点点细碎的白色骨渣。

他视线模糊地看着不大的土坑,白色的骨渣陷土里,也让他扎在地上再站不起来。

“你,咳,咳,真过分,我都,咳咳,这样了,你还,咳咳,咳咳咳......”

他再没力气把话说完,龙诀的声音却平淡到听不出半点波澜。

“拓跋,你装的再好也骗不到我,你能撑到现在都不是靠神降,而是心口的那团凤凰火。”

是啊,拓跋宇装得太好。

好到不知情者前来贺喜,知情者也忘了他身中不语,即将化作一摊血水。

只有两位神明看破,国师让他来山顶,神使在墓园等他。

他再经不起任何霜雪,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鲜亮的长袍重有千万斤,似要将他再直不起的脊背压进魂碑里。

他将随性、笑意、知趣留给相识的世人,走到用神将相连的神明面前只余狼狈、残喘,还有濒死的一口气。

可他与神明同样相识,只得寻个由头蹲下来,弯了脊梁让自己不那般狼狈。

神明感受到了,便待他如往日,不见半分怜悯。

平淡的话语从上方传来。

“拓跋,愿已成。”

拓跋宇想看看碑上变成哪八个字,可他没力气睁开眼,更不可能直起身子,吐出的话语里咳声多过字音。

“咳,咳咳,我若,咳,蠢笨,咳,你会,咳咳,嫌弃,咳,吗。”

他耳边只剩诡异的嗡嗡声,连自己的咳声都听不见,可平淡的声音却清晰地透进来。

“不会。”

“多,咳,咳咳,少次,咳,都,咳咳,咳,不,咳,会吗。”

“永远不会。”

“咳,真,咳咳,的,咳咳,吗。”

“真的。”

.....

他磕磕绊绊地问着,神明简洁地答着。

直到咳嗽声彻底吞没字音,他再问不出话来,压在他身上的长袍将他彻底嵌入魂碑里。

血水从魂碑与长袍之间的缝隙流下,流入碑前挖好的土坑里,不待流尽,长袍也从魂碑上滑落,落到坑里,可坑太小,容不下这袍子。

被言说无情的神明垂眼看了片刻,蹲下来,寻常人一般用手刨土,将土坑刨到能容下这血袍。

他的白皙如玉的手指沾着土、混着血,向来不染纤尘的白衣也被拖在地上。

良久,长袍被全部放进土坑里,最上方是一块七彩玉雕成的玉牌,上面有只七彩的蝴蝶,尾端支离破碎,旁边写有客蝶二字,血染在上面像是蝴蝶碎翅流下的。

神明用土将坑一点点填平,填好后,视线顺着坑前的血迹往上看去。

魂碑没了长袍的遮挡,终于露出愿成后的八个字。

【客蝶寻觅,他乡归落。】

阳光下,神明清楚看到那字上染着血,被袍子拉拽过的血痕也像蝴蝶,一只支离破碎到连轮廓都模糊的蝴蝶。

神明的面容平静到生来便无情似的,可染血的手却在碎裂的蝴蝶上一点点描摹。

十指指尖的血都描干了,魂碑上的血蝶依旧是碎的。

下一秒,神明的指腹出现一道血口,他继续描摹、填补碎裂的蝴蝶。

神明之躯不死不灭,指尖的伤口转瞬愈合,快到只够描摹一笔。

太阳从头顶逐渐斜到西方,天空从湛蓝变成橙红,破碎的蝴蝶也变成完整的蝴蝶。

沾染神明血的蝴蝶沁入魂碑里,将属于客蝶的最后一点痕迹也融了进去。

神明张开口想说什么,可却突然起身,指尖的血污和泥土消失,落了灰的衣摆处也恢复净白。

片刻后,明渊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怎么这么久?”

“多聊了一会儿。”龙诀的语气平淡,转身看向明渊的脸上也寻不到哀伤,“已经结束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