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章 遇熟人(1 / 2)醉宴成欢首页

日头升起,河堤边也渐渐走来三两村妇。那群勤劳能干的人,早起伺候全家人梳洗吃饭之后,还要来到这仍泛着凉意的河水边,来洗全家人的衣物。

苏晏不想被人看见,也不想回应那些带着点探询意图的关心,就自己往长堤远处走,直到听不见那阵阵捣衣声。

苏晏想,这就是我想过的生活吗?每天日出而作,日落则息。妻子跟着自己过苦寒的生活,孩子五六岁了还光着屁股满村子跑,日日守着耕地,期盼有个好收成,遇上灾年,还要全家迁徙。

这不是他想过的生活。他是个读书人,他理应用自己的学问,为自己谋个出路。

苏晏沿着河堤走了很远,直到日上三竿,肚子咕噜咕噜直叫,他才停了下来。

到底是尊严、理想、抱负重要,还是吃饱饭重要?苏晏陷入了沉思。

耳边有哒哒的马蹄声传来,苏晏侧目看去,竟是一辆马车。

那车马远看着就比较华贵,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出游似的。苏晏避无可避,只好站在树下为马车让路。

他没想过这么偏僻的地方会来人,也没做好见生客的准备,因而他只能将自己的身体缩在柳树后头,以期望这碗口粗的枝干能挡住他一个成年人的身形。

马车越过他走了,苏晏舒了一口气。但没走多远,那车架却忽然停下。苏晏舒出的这口气,便呼也不是,咽也不是,梗在胸口。

早知道出门前就该看看黄历的。苏晏心中如此想着,却还是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好使自己显示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负手站在树下,遥望着马车,不一会儿,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看到那身影的一瞬间,苏晏就知道待会儿有一场硬仗要打了,只因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苏晟。

苏晟只比苏晏小了三岁,而苏晏七岁以前,是没有见过这位弟弟的。所以苏晟的母亲,也就是苏晏的继母,先前只是苏懋的外室。苏晏生母故后,苏懋才将母子二人接回了苏家,并将外室扶为正妻。

这般做派,倒是很符合世家门阀的一贯作风。对外时总是一副夫妻和睦、琴瑟和鸣的模样,宅院里也一番和气、不见阴私,好似那些腌臜手段都不存在似的。但身为一家之主,总是要在大家之外,还要养几个小家的,否则,怎么彰显他们的魅力与手段?

苏晏七岁那年才看清了这一点,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父母,是世上最恩爱和谐的一对。但如今细细想来,娘亲那似有若无的悲伤,还有那永远都不展的眉头,唯有在看到他时才会展露的笑颜,其实都是有伏笔的。只不过他那时年纪小,参不透。

苏晟端的是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身着一件暗绿的绣纹长袍,袍子上绣着花鸟;腰间系着玉带,玉带山坠着丝绦;头上一顶玉冠,更是衬得人贵气十足。

苏晟还未走近,就先扬起了笑。他朝苏晏道:“我还道是看走了眼,竟然真的是兄长。”

他收起折扇,朝苏晏行了个礼,端的是规矩十足,满面和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做弟弟的多仰慕兄长。

苏晏早就熟习了他这副做派,知道苏晟就跟他娘一样,最是会笑里藏刀。但碍于有外人在,苏晏便也十足十地还了一个礼,道:“扰了诸位雅兴,是在下的不是。”

苏晏说话这会儿,马车上的人也都陆陆续续下来了。因此他这话是对众人说的。

在场的连苏晟在内,从马上上下来了足有五人。苏晏也是没想到,这马车看着不大,还挺能装。他鲜少有这样孤军作战的时候,往常都有允知在前面为他抵挡一部分火力,因而看着对方人多,他便不自觉地漏了怯。

可苏晟就是抓着他的这股怯意,非要逼他游街示众似的,道:“兄长说哪里的话,都说长兄为父,愚弟就算再不懂规矩,也知道见了兄长要行礼的。”

说完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暗指他那日急匆匆从苏府出来,见了苏懋后也没打招呼这件事。

苏晏无心争辩,只想着快点应付完他,然后躲到那乡下别院去。便道:“二弟素来知礼法,懂礼数,愚兄受教了。看二弟的模样,似乎是在与友人踏青?不如二弟先去宴客,愚兄就不多叨扰了。”

他说完就想离去,苏晟拦住了他。不仅拦住,还哥俩好似的将手搭在了他肩上,朝苏晏道:“兄长你离家这么久,弟弟如今好不容易见哥哥一面,都还没来得及述说兄弟情谊呢,怎么就能放哥哥走呢?况且看哥哥如今的模样,弟弟实在是不放心。”

说着他从苏晏头上拈下一片柳叶来,竟是方才苏晏站在树后面不慎落在头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