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们再四处随意看看。”
“将军,这厢……”霍无疆一脸喜滋滋的。
“对了,无疆,待会由你来宣布,午后及早收工,所有人都去城里,我请大伙吃饭喝酒。”
“所有人?官奴们也参加?”霍无疆又被惊到了。
将军笑意平易坦荡:“当然得包括他们,回头就是自由身了。再说,只要是能为北境强盛、国泰民安真正出力的人,我李牧都会尊重!”
“将军,那我待会儿集合了大伙当众宣布。”
云中城已经恢复了烟火气。
街市的一家寻常食肆,大家索性聚坐于院落里,虽然远谈不上食物精美,可也是有酒有肉有鱼。
而且,因为将军的在场,店家招呼得格外殷勤。
“大伙请随意,难得我们在一起用餐的。”
“来,头盏酒,我们一起敬将军。”
霍无疆端起了杯盏,各席案上的工匠汉子们纷纷举杯,许多人脸上带着憨厚朴实的笑容,也有人显得局促的连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才是好。
“好,我也一杯敬各位。大家为了咱们北境,辛苦了!”李牧豪爽地一饮而尽。
“一切为了北境!”官冶所的汉子们也都很习惯这一句口号了。
“随意,随意啊!至少要吃饱了才是。”李牧带着放松的调侃口吻含笑道。
如此的场面对大部分参加者还是第一次,甚至连做梦都未曾如此想到过。
将军的随和,让场面上最初的紧张很快就消失了。从当头的霍无疆和祁厷,到工场的学徒杂役,每个人都兴奋又开心,尽管谈不上雍容,但也未失尊卑秩序,没人敢吆五喝六。
淳朴平民风的聚餐进行了好一会,竟起了风波。
外面遥遥传来兵刃格斗的声音,还有人在叱骂。
紧接着,听到了该是属于士卒们的大嗓门:“全都不许动!放下凶器!”
有人在奔逃,更多的杂沓脚步追来,后面更有士卒们的呼喝:“抓住他们,别放凶徒们跑了。”
李牧和侍卫们早已冲到了院落外,只见远远窜来一个赭衣青裳头戴斗笠的蜡黄脸汉子,手里握着一把三尺长短的厚格重剑,后面更是八九个青衿素衣男女们在执刃追逐,都是会功夫的,一小队巡逻的官兵们也尾随追赶在后。
“锵”然一声,李牧拔剑出鞘,喝令道:“拦住了他们!”
侍卫们纷纷挺起长兵短刃,上前封住了道路。
当街持械私斗,就算是在民风剽悍且律令偏于宽松的赵国北境,那也是不允许的。
逃跑的赭衣汉子眼看前面被军人们堵住了,斜身一个飞纵,身轻如燕般地落在了路旁人家的屋顶上。
“别招惹赵人兵将,只管追那庆贼。”追在最前的白发老者未见发力便已纵越到了高处,话音中气充沛,听口气应该是来自异国他乡。
“将军,他们像是鬼谷门中的人,但不知道在追杀哪个?”
李牧的侍卫楼虔原本是江湖中人,看出了那些追杀者的来头。
“放下凶器,你们这些不法之徒。”侍卫羊舌籍弯弓瞄准,高声断喝。
然而,那些统一服色的男女已经纷纷跃上墙头屋顶,飞檐走壁地追逐包抄。
弓弦响动,羊舌籍出手了,一个男子跌落下来,当即被李牧的侍卫们逼住了擒在手。
“嗤嗤”的细微破空声响,又有两个家伙从高处滚落下来,却和中箭无关,屋顶上滑落下两个指甲盖大小的弹子,两个落入侍卫控制的追击者是被这一不起眼的暗器击中了腿窝。
李牧警觉地看向四周,没有发现谁在施放暗器,但却似乎有道影子极快地消失在一处人家的院墙后,身后响起马蹄声,一小队巡逻骑兵也闻风来到。
“鲜虞奂,立刻传令封锁四门,全城抓捕这些凶徒。”
“得令,将军。”
两进式的公共建筑院落,简约又肃穆,因为是云中郡的城隍庙而寻常少有人出入。逃者抢入其中,鬼谷门之众不舍地追入,李牧也率先进了里面。
内院并不宽阔,赭衣汉子已经受了伤,披头散发,但犹自与围攻的鬼谷门男女在苦斗不已。
“全都住手!不管你们是何门何派,有什么江湖恩怨,都不得藐视律令,扰乱秩序。将军念在尔等并未伤及旁人,只要你们就此罢手,可以从宽发落。”
赭衣汉子和白发老者还在打斗,其他的青衿男女们转身来刀剑向外,这些江湖豪客显然没拿法律当回事的。
那白发老者的兵刃是一根造型奇异的鹿角杖,武功显然压对手一筹,眼见他势如闪电的一击就要撕咬开赭衣汉子的左锁骨,却“叮”的一声下偏开向外而落空,又是被不知哪飞来的暗器干扰到。
“最后警告,立刻弃械罢手!”李牧眸光森寒,口气冰冷。
一箭飞出,老者的发髻被洞散,白发飞飘。
几十张弓箭瞄准了不足十步的目标们,只要李牧一个手势就格杀勿论地攒射。
“哐”一声,老者手中的鹿角杖沉重落地,人向后退了一步。
“还有你们……”鲜虞奂替将军李牧喝令剩下的那些鬼谷门男女。
羊舌籍再度出手,箭矢击落了一青衣女子手上的短剑。
“将他们分开了。”
那些江湖人士终于识相弃械了,十多个将军侍卫和巡逻官兵一拥而上。
李牧上前来,从地上捡起来一枚细窄的银针,刚才躲在暗处的未知高手发的暗器,关键时破了鬼谷门老者的犀利一招。
“将军,从他身上搜出的。”
一小册的简章,虽然不过数百字的篇幅,却是满目的蝌蚪篆。
一方玉牌,雕工精美,人物的形象翩翩若神仙。
“这是什么书册?”李牧问那赭衣汉子,对方虽然脸色蜡黄,却相貌清矍,气质不像是狷狂之辈,年岁在三十五六的上下。
“《抱一阴符》是我鬼谷门的秘笈,被这贼徒窃去的。”那白发老者抢先气哼哼答话,顺便自报家门,“他是易容的,真面孔在面具下。”
李牧是头一次听说《抱一阴符》这么个书册,感觉像是道家的什么经文。再看那蜡黄脸的汉子,确实面容表情显得生硬。
“全都押解回署衙去,听候发落。”李牧下令。
“这位将军,庆侨可是羡门邪士,我鬼谷门的叛逆!”鬼谷门的一名中年妇人不服道。
“少废话!留着审讯时再交待清白了。”侍卫羊舌籍截断了那妇人的话头。
“我们回去继续陪工匠们。鲜虞奂,你负责将这些人移交苏太守那里,还有这本书册。”李牧在意的是被临时打断的宴局,对江湖争斗的插曲没啥大兴趣。
“遵命,将军。”
鲜虞奂恭敬接过了《抱一阴符》,挥手示意部下们上前执行将军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