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明白,玉盒事关重大,即便在内城动手,他也不觉惊奇。但是,在内城动手除非能保证悄无声息、或者速速完事,否则麻烦会自动找上。
夜色已经深邃,戌时末刻,临近亥时,何充才返回精舍。
他立马关死门窗,将玉盒摆放在小木箱顶端的阵法中。
两根蜡烛一前一后,静静点燃;何充双膝跪于蒲团之上,开始祈求:
“伟大的灵牌之主”
“我想用先前奉献的灵力,祈求您出手”
“祈求您帮我打开这个玉盒”
“这正是您指引我找到的玉盒”
灵牌震荡出灵力波动,何充察觉到一股磅礴的力量在自己脑壳内奔涌。
那力量肆虐奔腾,根本不是他肉体凡胎可以抵挡;头脑剧烈疼痛,何充咬牙坚持。
一股灵力打在玉盒开口处,随着灵力灌注,玉盒啪嗒打开。
何充与灵牌的连接被自动切断,他双眼模糊地瞅着玉盒、木箱、熄灭的蜡烛...
过了好一会,才真正缓过劲来。
“我还以为,那些不入阶的猪妖,我也能杀嘞!呵!真是自大!”
他嘲弄一句,今夜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多么可笑。
终究仙凡有别。
何充重新将蜡烛点上。
玉盒内嵌黄色丝绸、丝绸之上,静静躺着一颗红色球形物体,状似某种内核。
血核通体血色,深红为底,遍布黑色细纹,仿佛还能闻到血腥之气。
只有其中一角,纹路呈现蓝白色,但是何充并没有看出其为何物;蓝白相接,颇为难辨,像云、像翼、像某种腾飞的巨物。
灵牌所言,强大血脉的秘密就是这东西?
何充小心翼翼将血核托起,大拇指轻轻摩挲两下,深邃冰凉,并没有特殊感受。
昏黄烛光下,何充仿佛从中听见了声声海浪,海浪中夹杂某种生物的吼声,然后他又闻到了那股血腥之气。
“好强,仅仅是靠近,就带给我这般诸多错觉。”
他将血核拉远,幻觉又消失了。
“好神奇!”
这颗血核今夜就要处理掉的,何充很明白。
修仙的世界,他明早醒来,说不定血核就没了;如果他还能醒来的话。
一念及此,何充也懒得多言,眼一闭,血核送进了腹中。
一路下坠,那血核如同荆棘一般,刺得他食道疼痛。
转瞬间,疼痛消失,何充看见自己立于大海中央、孤零零一块崖石之上。
崖石如一根通天柱子,底端直插大海,而何充立于顶端,深入云霄。
海风从前方吹来,凌冽冰寒,何充一个不稳,差点被吹掉石头,坠入海中。
站的如此之高,何充腿一软,跌坐于石头上。
他惊悚地观察着周围一切,可是偌大海面,除了寒风,别无他物。
没有鱼、没有飞鸟、没有生命迹象。
如果要做个对比的话,何充认为他站在北极点,站在北冰洋的正中央;那感觉仿佛,世界上除了海,别无他物。
整个世界只剩下水与风,空旷的孤独笼罩世界,映射在何充心头。
他有种莫名的悲伤,甚至盖过了他的恐惧。
那是离开了熟悉世界的悲伤,是世界上只剩下自己的悲伤。
突然间,海底翻涌,一个巨大黑影笼罩海底。波浪如沸水般翻腾,从漆黑的海面分出一条裂缝,钻出一个遮天巨物。
那巨物身似鲸鱼,却长了不适配的双翅,翅膀一挥,整个人顺着崖石扶摇而上。
何充坐在崖石之上,看着巨物从自己身前擦过,直飞云霄,他的大脑停止了思考。
他想他的心脏停跳了。
风很大,却丝毫没把何充吹走。
直到巨物拉远些距离,何充才恢复思考能力。
他想起一句前世念过的诗: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那是鲲鹏?”
何充脑中冒出此番想法,就连自己也吓了一跳。
不过却越想越觉得可能。
鲲鹏从天空返回,围绕崖石环飞。
何充就跟着他转身,鲲鹏飞到哪,他就转到哪,目光始终不离。
他的大脑逐渐下线,他的脑中只是巨鲲。
当鲲飞近时,发出了一声轻柔的吼叫。
何充想起先前在血核中听见的幻觉,也是此音。
他毫不犹豫地跳上鲲背,与鲲遨游。
何充仔细感知着风的流向,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在飞;即便后来不知何时,鲲消失了,他还在飞。
那个鲲消失了、海消失了、世界消失了。
何充回到屋内,身上却开始灼烧。
他感觉到血液在沸腾,恐怖的热量蒸得他头脑发晕。
身体剧烈疼痛,骨骼血管都在断裂、重塑,好似某种剧烈的化学反应,打得他措手不及。
血液顺着毛孔流出,何充变成一个血人,他趴在地上,鼻中粗重喘息。
他想扯开嗓子喊叫、撕心裂肺地喊叫;可是他不敢,他干了亏心事,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现在只能默默吞下痛苦,并祈祷快点结束。
可惜事情非他所愿,风刃般疼痛撕裂了他身体每一处;
血泊中的何充觉得自己支离破碎,他根本驾驭不住鲲的力量。
“这是死亡的感觉吗?”他呢喃道。
血核的力量将他原本的血液排斥,挤出了体外,就像不同血型之间不相融合;
可惜这并未换来血核的安稳,反而激发的鲲的力量,它愈发肆无忌惮,在何充体内遨游,每至一处,都破坏殆尽。
何充晕了过去。
在死亡带走他之前,他就疼晕过去。
世界再次消失于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