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从床单下拿出一把匕首，割开手腕，口念着什么。

鲜红色的光若隐若现地映在他的脸上，此时他完全褪去了方才的温情，只留下了冷漠与淡然。

参拾用力捶打床边的光屏障，却根本无法打破，她被困在了这里。

“你到底想干什么？”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女骑士惊恐地望着因失血脸色渐渐发白的神父，他面无表情地看过来时，她只觉得陌生又冰冷。

耳久在床上画下最后一道法纹，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来，慢悠悠地道：“到现在你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吗？从前的一切，包括我对你的爱意都是虚假的。从始至终，我想要的，不过是你的身份，你的地位。”

参拾看着那双含笑凝望她的眼，好像有把利刃往她的胸膛里狠狠地扎了进去，刺得她鲜血淋漓。

“从始至终？……”她听见自己声音颤抖。

“是的，从始至终。”耳久就这么望着她，近乎残忍道。

“我从未想过做你的王妃，从一开始我就准备杀了你，然后取而代之。”耳久俊逸的脸在血色的光下异常诡美，“其实我很羡慕你，无人能及的实力，无人可比的地位，无忧无虑的身份。”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只余下了幽深阴暗的恨意。

凭什么他要跟爬虫一样在世上活着？凭什么有人能不用为活着而像狗一样在别人脚下苟延残喘，卑贱如泥？

所以，当一个自称来自遥远地底的恶魔对他说，他可以用他的灵魂换取一切他要的事物时，他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他不在乎家坠地狱，哪怕再无光明，他也要向世界怒吼他的不公。

“难道你对我，真的没有哪怕一星半点的喜欢？”女骑士小心翼翼地发问，像是死刑犯在行刑前一遍遍确认自己的死期，不肯放弃哪怕一点点的希望。

出乎意料地，神父眸光动了动，但很快他又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没有一丝的动摇，仿佛从未有在过一般。

“没有。我不会对死人有任何的感情，即使怜悯。”参拾琥珀色的眼顿时失了光彩。

交换身体的法阵即将生效，到那时候他的这具身体也活不了多久。

参拾，毫无疑问便是这个法阵的牺牲者。

“如果你真的要痛恨的话，便去恨你所出生的时代吧。”灵魂出体前的一刻，耳久低声说着，“希望你下次能找个远离我的地方，至少别让我找到你……”

话还未说完，耳久不可置信地看着一把锋利的剑从他的身后刺穿他的胸膛，鲜血沾染胸前白色的衣袍。

他僵硬地转过头去，看到了那个总是很平静的军师。黑色的破旧袍子衬出一个白发紫眸的少女，她手中持着剑，将他的胸口刺穿，此时正在毁坏他辛苦筹备了很久的魔法阵。

鲜红色的法阵被破坏，失去了冶艳的血光，彻底黯淡。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生存在这个时代……”耳久喃喃着，深蓝色的眼瞳逐渐涣散，然后在参拾泛着泪光的琥珀色眼中向前倒去。

结果到头来，他也还是没能复仇。

但是，算了……

金色的黎明从厚重的云层后面逃了出来，终于将光穿透了阴暗，落下来。

参拾穿着一袭银灰的铠甲，眼神平静地看着城里那个巨大教会里的相关人员被杀死在神像前。

鲜红的血染红了她面，蜿蜒整教会洁白的石板。

她垂着琥珀色的眸，凝视身侧镶着颗金色宝石的长剑。

宝石中金色的光泽混着深红的颜色，竟像水一样流转，她抚了抚那颗宝石，唇角抿直，良久才说：“我帮你复仇了。”

耳久的灵魂因为同恶魔的契约消散了大半，现在她剑中封有的残调还是散亿同那恶魔争抢来的。

他与恶魔订了契约，未受天使的洗礼与引导，不能重新转世。

“他其实可以选择把你的灵魂交给恶魔。”白发的少女走到她身边，紫水晶般的眼眸望着教堂的方向。

“但他并没有那么做。”参拾将长剑从剑鞘中抽出来，利刃触碰空气，映出银白的光。“我会带着他，让他看到他想看到的世界。”

辉煌的金光中，红发的女骑士许下诺言，庄重无比。

从此往后，世上少了一个王国的继承者，多了一位传奇的女骑士，她灭亡了自己国家昏庸的政权，凭自己的力量建立起了一个繁盛的王国。

不过这些是后面的事了。

“我真是没料到啊，散亿，你竟然为了一个人类抢夺你同类的食物。”黑色短发的青年凭空出现在少女身边，唇角噙着抹笑，看不出来有多生气。

散亿没理会他，此时她正站在城墙的高台上，用水晶球占卜着什么。

“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类而已，值得你这样

吗？”他飘在散亿身边，支着脑袋，腾空而躺，时不时还用魔法在手中抵起抹火光玩着。

“那天之后，我们同样也失去了魔力。”紫色的眼抬起来，凝视着这个不看调的恶魔，“我们不得不以另一种方式维持着我们的存在，但，你似乎被遗忘了。”

珥弃笑得依旧无所谓，好似没将她的话听进去。

“比起遗忘，更像是有什么东西掩盖了你的存在，让你暂时逃过了它的视线。”散亿也不在意他的散漫，紫色的眸里依旧没什么情绪，“珥弃，你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吗？”

“散亿，有些时候，知道得太多可没有什么好处。”珥弃望着她手下的水晶球，球面上映出他那张不羁又桀傲的脸。

散亿垂眸，将水晶球收起，站起身来：“东方会有一场战争，在追随她完成建立王国之前，我不会离开这里，你可以去看看。”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选择追随这么一个弱小的人类？”珥弃惬意地躺在空中。

“人类不是弱小的生物，我在她身上，看到了无限永恒的边界。”

旷古的风卷起细沙，吹过破碎的石头，传响阵阵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