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无表情,至少在我们于探视室相见以前都是那死灰般的颜色,双眸之中也摸不到丝毫的生机,却猛然暴起,疯狂着嘶吼着用额头撞在挡板上,迫使警察不得不做出强制措施。
“我不希求你能冷静,但若是执意如此想要报复我的话,只不过是徒劳而已,‘医生’。”
“哈!熟悉!太熟悉了!‘处理人’!!没想到会再用‘医生’的称呼来叫我的家伙既不是那些愚蠢的打手,也不是那些盲目自大的低级龙头,而是你啊!‘处理人’!!”
满脸是血,那透过猩红气息的炽烈恨意直冲我的脑海,张宏的情况按理说是要中止会谈的才对,然而流程的时间却并没有因此停下,大概也是“收藏家”人脉的手笔吧。
而说实话,在我的印象里面他并不是这样冲动且不计后果的人,应该要更加的沉稳且麻木不仁才对,亦或者说也只是刻板印象,此时此刻只让自己感到好笑。
“啊……你还笑得出来啊,‘处理人’?”
可能是出于不爽,也可能只是单纯的嘲弄,张宏在看到我的表情以后,唐突地痴笑了起来,活脱脱就像一个有精神毛病的疯子。
“是啊,是啊!看看我现在落魄的样子……在我美丽的尤物走后,儿子也死在了你的手上……自己落得个牢底坐穿的下场!你肯定笑得出来啊!‘处理人‘!!”
那大概是在说他的妻子吧,提前做过功课的我知道张宏人生的变故就是从他口中那个“尤物”的因病去世开始的,至于那个所谓的儿子,回想起来那件事我就有些干呕。
“明明就快要重新走上正轨了……我那可怜的儿子啊……他都跪在地上把头都磕烂了求你饶他一命……你那狠毒无情的心却活生生拿棍子砸死了他!‘处理人‘!!是你害死了他!!”
过激的行为屡次招来警察的制止,而大概是终于看不下去了,他们其中几人提醒我不要把事情弄得太过分,回一回张宏的话安抚安抚他,不然这样大家都很难办。
“好吧,我本来是打算等你气消了或者累了再谈正事的……不过没必要因为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去麻烦无关的人员,对吧?”
深吸一口气,我特意拉近了椅子靠到张宏的面前,在这样的距离下若不是有挡板在,恐怕立马就要分个你死我活了。
“呵……呵呵!多么凛然大义啊……多么义正言辞啊!‘处理人’!”
几乎恨得要把牙齿都咬碎,但这次他却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动作,反而强撑着颤抖的身体倾斜过来瞪大了双眼。
“行!我听你说说什么是‘正事’!除开前两天那个女人也要找我说什么‘正事’,我还真想知道知道‘处理人’的‘正事’到底都是些什么狗屎!”
“……‘那个女人’?”
“别扯开话题!!‘处理人’!现在只有你跟我……没有任何其他人的事情!!”
似乎前些日子也有人来探视过对方,然而已然上头的张宏并不给我任何试图套话的机会,加之那和自己也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也就选择了视而不见。
“那就谈正事吧,‘医生’,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有关沐雪父母的死因你是知道的对吧?全部告诉我,任何细节都说出来。”
“……沐……雪?”
反复念叨着沐的名字,若有所思地回忆着模糊的轮廓,张宏的表现就像是在考试时绞尽脑汁去想起背过的公式的学生般扭曲。
“沐雪……沐雪……沐雪……啊!沐雪啊……那家暴发户的女儿……嘻嘻嘻嘻……!!”
笑的可真难看,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感觉会激怒他,到了嘴边还是选择了咽下去。
“奇了怪了……我记得那妮子的妈是叫晴雪来着……你和那个女人怎么都要提她?啊……没关系……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
这家伙的精神状态真的很糟糕啊,我有点佩服先前来过这里的那个女人了。
“但你为什么要问她的事情!?她是你的什么人?!”
“……普通朋友关系,最多也就曾经是师生而已,你别想太多……”
我大概能猜到为什么他会问这个问题,而接下来对方也如我所想那般做出了回应。
“普通朋友关系……?呵呵呵……呵呵!!别骗人了!‘处理人’!!普通朋友会值得你费劲儿找到我这个失败者来求得答案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极力否认着事实,张宏的意思相当明显了,但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我并不打算迎合对方。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我也没办法改变你的想法不是么?”
“呼……呼呼……你可真是一点没变啊……‘处理人’!”
死死盯着我的目光,不知道在经历了怎样的心理斗争后,他突然释然似的瘫坐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能心安理得的去帮别人?为什么我就要落得现在的下场……我的儿子……为什么没有人去帮他?为什么……”
“你很清楚你那儿子做过什么事情,不是么?”
我向来并不喜欢打击别人,也没有对落魄的人施加嘲讽的爱好,然而张宏这般执迷不悟的模样实在过于难看。
“那是我和‘爱’接手过最凄惨的家伙,也不知道付出了什么代价才终于找到我们安全屋的门口,既不遵循地下的规矩,也没有丝毫想要放弃的意思,只是跪在那里痛哭……”
回忆总是伴随着痛苦,那刺耳折磨的诉求至今依然让我感到轻微的颤抖,只好刻意选择过滤掉某些不好的事物。
“没有大额的酬金,没有身份上人情的许诺,我所看见的只是个原本家庭正常且美满的父亲在失去自己的女儿后家破人亡的渺小身姿……他就那样跪下了,抛弃了所有的尊严……”
只要帮我替女儿报仇,完事之后你就是拿我肾去换钱都无所谓——当时的我完全不敢想象这样恐怖的话能从看上去那么老实的人口中说出来。
“‘爱’最开始还劝阻我不要接受,她说我不可能帮助所有的人,然而最后答应下来的人也是她,为此也焦虑了很久,害怕这是不是错误的决定,而讽刺的是如今看来她并没有完全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