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瑾安推开诏狱沉重的铁门,青铜铰链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楚湘灵依旧跪于青石地上,手腕的镣铐随着她研磨药粉的动作,发出清泠的细碎声响,“毒已辨完,确为蛊虫之属,大人慧眼如炬,想必早已心中有数。”
她声音平静又冷淡,“这药粉兑水,可驱瘴避毒,大人若是不放心诏狱的环境,不妨一试。”
她专注地研磨着手中的药材,头也不回,直到那双黑靴停在她身前半寸。
“贵妃生辰宴在即,教坊司会安排十名舞姬入宫献艺。”江瑾安的声音冷冽如冰,玄铁护腕在昏暗的牢房里泛着寒光,映衬着他眉宇间的锋芒愈发锋利如刃,“御前陈情的机会,本官给你。”
想要彻底查清惠帝身上的毒,楚湘灵是眼下最佳的人选,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选择。
既然楚湘灵的目标是定国公府和靖王,那么不妨就加以利用,借刀杀人,未尝不可。
敌之仇雠,于某些时候,确可为盟友,尤其是在利益一致的情况下。
哪怕只是暂时的盟友,也足以达到目的。
研磨声戛然而止。
楚湘灵一震,握着药杵的手微微颤抖,她猛地抬起头,原本平静如死水的眼眸里终于迸发出一丝异彩。
她忽而俯身叩拜,额头重重触及冰冷石板,“多谢大人成全。”
江瑾安挥了挥手,林羽等人立刻会意,都退了出去,室内唯余江瑾安与楚湘灵二人。
“你父亲的案子,本官当竭力而为。”江瑾安开口。
“大人恩情,楚湘灵纵粉身碎骨,亦难报万一。”
“本官要的不是你的报答。”江瑾安看着她,眼神深邃,语气陡然变得凌厉,“御前陈情,要见血封喉。”
楚湘灵沉默一瞬,起身之际,目光投向牢窗外微弱灯火,问道:“大人就不怕我倒戈相向吗?”
江瑾安垂眸摩挲着都尉司密阁的铜匙,“明日卯时,佟校尉将护送你前往教坊司。”
“你父亲的案卷,封存五年,蒙尘已久。”江瑾安抬起眼,反手将铜匙抛给她,准确地落在楚湘灵的药罐中,“五年前刑部验尸之仵作,如今流落街头,乞讨为生。”
他停顿片刻,“该烧的纸钱,本官替你备足了。”
楚湘灵闻言,惊诧地看向他。
……
西厢房内,烛火摇曳,光影明灭不定。
顾长忆依旧侧身蜷在榻上,面色潮红,眉头紧蹙,显然病得不轻。
沈静姝正用沾了凉水的帕子轻拭他发烫的额头,忽听廊下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转头便见江瑾安披着夜露进来。
夜色在他玄色衣袍上凝结成一层水雾,愈发衬托出他身姿挺拔,眉目清隽如画,即使带着疲惫,也难掩其俊朗之姿。
“平安符…”
榻上人突然突然发出微弱的呓语,紧闭的双眼微微颤动,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沈静姝的袖口,骨节因用力而发白。
瑶琴端着药碗入内,险些与疾步而来的林羽撞个满怀,滚烫的药汁晃荡了一下,险些洒出来。
小丫鬟被吓了一跳,红着脸退到屏风后,还没回过神,却听外头炸开一声尖锐的哭喊:“表哥!你是不是要诛我们顾家九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