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快步走到柜台前,一把抓起那张调令,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嘴里啧啧称奇,“哎呦,这可是真的,吏部的调令,还有官印呢!你真是出息了!”
程老夫人也拄着拐杖走到近前,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咱们程家,总算是要出人头地了!”
白氏拉着程文昊的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身衣裳也该换换了,明日就给你做几身新的官服,要用最好的绸缎!”
程文昊被白氏吵得头疼,挣开她的手,无奈地道:“母亲,祖母,这官儿还没上任呢,你们就高兴成这样?当这是什么好差事呢?”
白氏立刻板起脸,“什么好差事不好差事?当官就是好差事!程家几代经商,可就出了你这么一个官!”
她忽然压低嗓门凑过来,“听说考功司能瞧见官员的……那个俸禄单子?”
程文昊翻了个白眼。
柜台后头传来闷笑,是米铺伙计憋红了脸。
“祖母您劝劝母亲……”
“你母亲说得对!”程老夫人拐杖敲得咚咚响,“明儿先去拜会吏部侍郎……”
“拜个屁。”程文昊突然把账本摔在柜台上,把白氏和程老夫人都吓了一跳,“真要当这劳什子官,不如让小爷去青楼查花名册!”
他抓起调令转身要走,迎面撞上白氏殷切的眼神,到嘴边的粗话又咽了回去。
白氏和程老夫人,看重的不过是官位带来的荣华富贵,根本不在乎他心里想什么,要做什么。
她们眼里只有程家的门楣,只有她们自己的脸面。
白氏又拉着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恭维话。
最后话锋一转,又提起了另一件事:“你父亲这些日子,为了醉仙楼的事,好几日都没理你了。你看,你现在当官了,去跟你爹服个软,父子哪有隔夜仇呢?”
白氏哪里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只知道那日小儿子宴请顾世子,结果却闹得不欢而散,父子俩也因此生了嫌隙。
程文昊想了想,要让白氏和程老夫人明白醉仙楼的事情,简直是对牛弹琴,倒不如直接去找程向松。
他满口应下,敷衍了几句,待晚上回了府,便朝着程向松的书房走去。
程向松的书房桌上堆满了各种书籍和文牍,程向松正背对着门口,站在书案前,手执毛笔,似乎在练字。
“儿子给父亲请安。”程文昊站在门口,不咸不淡地行了个礼。
听到程文昊进来,程向松头也没回,语气冷淡地道:“你来做什么?”
程文昊早料到程向松会是这般反应,也不在乎,“醉仙楼的事情,让父亲生气了,儿子是特地来向父亲赔罪的。”
“赔罪?”程向松放下笔,转身看向他,“你以为一句赔罪,就能抵消你在醉仙楼里做的那些蠢事?你还是这般扶不上墙的烂泥!”
程文昊沉默了一下,抬起头直视着程向松的眼睛,语气平静地道:“儿子在醉仙楼做的事情,或许在您看来是蠢事,但是,儿子却是为了救程家。”
程向松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救程家?你懂什么?”
“对,我是什么也不懂。”程文昊坦然承认,“我也看不懂,您书房中那本《南华经注》里夹着的字条,究竟是什么意思。”
程向松的笑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