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章 蒋家村店刘七逞威 神秘山庄文冕议政(四)(2 / 2)正德皇帝朱厚照首页

女主人喝下两杯女儿红,忍不住又问:

“不瞒张先生,我家有亲戚在宫中,我很担心。先生到底听到什么风声呢?”

“新皇帝登位快一年了,能不乱吗?”

女主人惊叫一声:“新皇帝登位?那位皇帝殡天了?”

钱宁与张文冕对视一眼,二人满脸都是疑惑。

钱宁问:“你们从不跟外人往来,连里正、甲长也从不上门吗?”

他心里嘀咕,眼前物事,岂非活脱脱的世外桃源?天皇老子全管不着,连皇帝换了也不知道。

“我这儿里正甲长管不着,从不上门的。”

“院门外不是有几辆马车吗?”

“你的意思是几个男人跑进跑出,算是与外人往来了?可他们不算人,全都又哑又聋。半个月送一次吃用的,东西放好便走。院门只有他们来才打开。也刚好大雨,二位才进来了。不然,对面山脚下有人盯着呢。十几年,那伙人都养懒了,好几年没来监防了。”

庄子太过诡密,女主人又似乎故弄玄虚,钱宁又多提防几分了。

他没有再问下去,似乎多问几句会多出几分危险。

他问张文冕:“照张先生说,新皇帝即位都要出乱子吗?以前换皇帝咋就不乱呢?”

“以前不一样,以前几位皇帝登基时都成年了。”

“英宗爷登基时才九岁,当今圣上都十六岁了。”

“英宗爷时乱得还不够狠吗?王振乱政,人主北狩,皇位易人,大明江山都差点落入番人手里,还不够乱?”

“当今圣上毕竟十六岁了。”

“照我预料,这回祸乱没准比英宗朝更严重。英宗继承宣宗爷时,政局平静,没有什么大的祸根,出乱子只是英宗爷误听王振谗言,失陷于瓦刺,不过一失着而已。至于后来京城差点沦陷,主要原因是瓦刺用英宗爷作人质,跟政局内乱没有关系。当今皇上面临的是内乱。”

“怎会内乱呢?”

“你想想,孝宗爷是如何殡天的?”

“那只是传闻而已。”

孝宗皇帝正当壮年,从没有生过大病,他死得很忽然,是以流言四起,说有人投毒谋害。

“就算不是弑逆,但孝宗爷末年变革针对内官和贵戚,他们恨孝宗爷是肯定的。现在,变革并没有因孝宗爷殡天而停止,内阁将变革措施写进孝宗爷的遗诏和当今皇上的即位诏书中,向天下颁布,变革势将持续下去。然而,贵戚和内官会甘心吗?他们肯定会趁着当今皇上年幼,在他熟悉政事前加以破坏。朝中大臣当然不会同意,他们能在孝宗殡天后下那样两份诏书,说明他们不但能干,而且极有魄力,他们会想尽办法对着干。这些改革措施是他们想出来的,代表他们的利益。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当今皇上能把住局势吗?”

“当今圣上聪明睿智,天纵英才,书棋琴画无所不能。再说,逞强的内阁前所未闻。成化年间还闹过‘纸糊内阁’和‘万岁内阁’的笑话呢。内阁以及朝臣的势力没法跟内官贵戚比。”

“此一时彼一时,过去内阁和朝臣没有机会,他们不傻,不拿鸡蛋往石头碰。现在有个极好的开端,向内官夺权的大好时机出现了,他们当然要拿两份诏书大做文章。铲除宦官干政一向被认为是功德无量的大政绩,等着瞧吧,时机成熟他们决不会手软。”

“宦官干政到底有什么不对呢?总不能说前朝没有先例就是理由吧。再说,朝臣也没有理由将所有的宦官一棍子全打死。”

张文冕冷笑一声,说:

“得理不饶人,便是为官之道。在朝臣看来,宦官手里的权力天经地义是他们的,有机会当然要夺回来。从太宗爷开始重用宦官,这百年来,不知多少朝臣想夺宦官的权。当今三位阁老不是无能之辈,怎会放过大好时机呢?从今上即位近一年来的局面看,双方已然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而内官和贵戚的势力仍然强大,没有理由不大乱一场。”

“不瞒张先生,圣上悠闲得很,我家主人说,朝臣因为当今圣上不理政事,上过好多谏章呢。”

“碰上这种局面太难了,宦官与大臣凡事较劲,圣上断难打板,不如不管不问,自由自在过日子。”

“我认识一个得宠的太监,也悠闲得很,倘若即将内乱,他怎么不急呢?”

“圣上宠信又悠闲得很的,必是‘八虎’一党。”

钱宁点点头,张文冕接着说:

“他悠闲自在,无非是不为变革所害,他们是东宫旧人,圣上即位后方一夜发迹,以前没有捞到多少好处,自然不被变革伤害。然而,他们置身事外只是暂时的。”

“这话怎么讲?”

“朝臣最终要对付的,定然是八虎一党。当今掌权的宦官是孝宗朝旧人,表面看来,他们跟朝臣闹矛盾,可也是暂时的。朝臣不对付他们,他们也必将失宠而失势。朝臣要对付宦官干政,最后对付的当然是圣上身边的红人。”

钱宁情不自禁点着头,张文冕接着说:

“之所以还没有乱,是因为朝臣变革对付过去得势的人,多少能得到圣上支持,虽然常常大打折扣,可还能勉强进行下去。‘八虎’作为新贵也开始捞取好处,而且得到圣上的支持,等到朝臣跟他们斗上,圣上不得不定主意支持哪一方,就必有一场大大的内乱。鹿死谁手,现在不好说。”

钱宁大为佩服,说:“先生真是诸葛再世,为什么不帮助我家主人呢?”

张文冕原是个军官,因为恶了巡抚何鉴而逃走,正想到京城谋个出路。

不料钱财让强人洗劫一空,正所谓英雄末路,听钱宁这么一说,就有点心动。

“你家主人是哪位?”

钱宁看着女主人,犹豫一下才说:“正是‘八虎’之一,钟鼓司太监,姓刘讳瑾。”

女主人说:“刘瑾这人我知道,外表憨厚,其实鬼得很。”

钱宁觉得女主人乱拉关系,心里有点不高兴,忍着气问:“你认识他?”

女主人没有回答钱宁,而是反问:

“当今圣上的生辰是不是辛亥年、戊戌月、丁酉日、戍申时?”

“圣上生辰跟太祖爷的命理一样,天下谁不知道?”

女主人没有理会钱宁的讥刺,丢了魂似的自言自语:

“果然大富大贵,当上皇帝了。”

张文冕说:“谁跟他抢夺皇位不成?先帝只他一个儿子,才五个月大就立为太子了。”

女主人高兴地说:“先帝没有再得皇子,真是谢天谢地。”

钱宁却不高兴了:“这话什么意思?说话还是小心一点,别给自己添麻烦。”

张文冕劝钱宁:“主人盛情招待,公子就当没有听见好了。”

女主人冷笑一声:“我活这把年纪了,还怕锦衣卫的?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一定以为我这老婆子故弄玄虚,哼!你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足不出户呆在这儿吗?”

钱宁心里一凛,没敢吭声。

“我们发过毒誓不走出庄子,外面的人也不能进来。山底下的村子名义上是皇庄,其实管皇庄的太监和官兵专门监视我们,当然也保护我们。如果不是大雨天,他们偷懒,你们也走不到这儿。”

“我们来了,为何不报告皇庄呢?”

“并未违背誓言,又何须报告?”

瞧样子,她巴不得有人上门拜访。

张文冕和钱宁不是傻瓜,都料到主人与皇宫有很大关系。

钱宁问他:“万一我俩是坏人呢?有个三长两短的,皇庄里的人,只怕要砍头。”

“多大的事,至于吗?不瞒俩位,我们以前是唱戏的。我女儿是正旦,虽没有大红大紫,但也天香国色,个性犟,眼界又高,好多公子王哥都看不上眼。说来也是孽债,那天晚上来个年轻人,穿着不比别人好,花钱也不比别人阔绰。目清眉秀的,却像个落第秀才。孰料,女儿让他缠住说几句,竟着魔般喜欢他。自从他来捧场,公子王孙都不来了。一个月后,女儿怀上他的孩子。那一年除夕过后,年轻人提出要接我女儿去,这正是我们想要的,大家都欢天喜地的。可年轻人要解散戏班子,班上的人从哪来回哪去。我一想不妥,我和女儿跟他过日子,他们不唱戏靠什么活命呢?他让我别管,一切都安排好了。为此我们还拌嘴大半天。”

女主人说到这儿,嘴角现出微笑,似乎回味当时吵架的情形。

“我拗不过人家,毕竟女儿是自己的骨肉,顾她就顾不上别人。戏班子是我手里搭起来,在我手里散了,也没什么说不过去,就当没有唱戏的命吧。当然,后来得知戏班子的人,都得到一块地。解散第二天傍晚,两顶轿子接我们走。走了大半天,落轿后,我和女儿都傻了,眼前的房子跟寺庙似,哪像人家住宅呢?再看看四周,没隔多远就亮着灯。我们母子俩直犯嘀咕,以为进了龙宫哩。做梦般被带进一间大房,又看到年轻人,一时都傻眼了。”

钱宁问:“真的是海龙王?”

女主人横他一眼,接着说:“年轻人是先帝爷呀!”

钱宁问:“你说的先帝是孝宗爷吧?”

“我不知道孝宗爷是谁,你们说他殡天了,当然称他先帝。”

张文冕说:“孝宗是先帝的庙号,她什么都不知道,当然也不会知道孝宗爷的庙号了。”

张文冕已然明白女主人想说什么,只觉得脊梁骨直发凉,接着忙阻止她:

“请别说了,只当你没说,我们没听。冒充皇亲是要杀头的,前回一起冒充皇亲案,那人姓郑,父亲叫郑旺。不过郑旺不是唱戏的,是个军户,可能还关在牢子里。他能活命还是孝宗爷仁慈,亲自审理案子,放过他一马。”

“冒充自然要问罪。你怕什么,只要你们不说,谁知道你们听过呢?”

“知情不举,同样有罪呀!”

“反正你们已经听了,多也是听,少也是听,何不让我说完呢?这十几年来我只见过你们,钱公子能到宫中走动,我还想让他帮忙呢。错过这一次,我就没有机会了。雨还没有停,你们就当我闲聊吧。”

张文冕苦笑道:“我们的小命可就危险了。”

女主人哪肯放过机会,接着说:

“第二天皇后请我们吃饭,这一切才显得真实。皇后也漂亮,跟我女儿差不多漂亮。吃饭的排场吓死人了,一旁服侍的宫女太监就有上百人吧。随便一个宫女,都比大户人家的小姐气派。我和女儿在宫中过了一段美好的日子。过去以为皇帝三宫六院,可先帝只有皇后和我女儿。我们十分知足,求先帝封我女儿贵妃,先帝爷没有同意,我们也就算了。皇后多年没有孩子,很可能不会生育,只要我女儿生下孩子,倘若是皇子,要做皇帝的机会很大。就算不是皇子,或者生的皇子没能当上皇帝,女儿也不怕没有名份。可我们的盼望在孩子生下后渐渐破灭了。满月后,先帝明确告诉女儿,孩子只能认一个母亲,那就是皇后。我们心都差点儿碎了。但先帝有他的道理,他说孩子是太子,将来君临天下,人家晓得他的母亲是戏子,叫他怎么当皇帝呢?”

钱宁说:“从仁宗爷到孝宗爷几位都不是皇后亲生的,他们的生母据说都不得善终。”

“先帝也这么说。我们既知道以前的事,就整天担惊受怕。又过了几年,先帝爷说为着我们的安全,得离开皇宫。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宫中只认皇后,谁认太子的生母呢?随时都可能不明不白丢掉小命,那日子真不是人过的,你们没办法理解。可女儿说什么都不同意,她认为先帝不喜欢她,借故让她出宫。这女人要是让男女感情迷住了,脑袋就一盆浆糊,再简单的道理也不懂了。”

钱宁叹道:“你女儿要是还在的话,当今圣上的生母,也是太后呀!”

“她仍在皇城里,早就断了做太后的念想了。先帝和我女儿一见面就吵架,他让我说服女儿,可我哪能说服她呢?她只要呆在宫中,什么名份也不要,能跟先帝在一起,常常看太子一眼就满足了。其实她连太子,也就是亲生儿子都难得一见。这样下去不但让先帝为难,而且随时有生命危险,我听从先帝的劝告,先离开皇宫。女发誓说,就算一定要离开皇宫,也决不离开皇城,可我觉得离开皇城,天高皇帝远更安会。我以为我先到这地方,她舍不得我会跟着来的。我眼巴巴等着女儿团聚,十几年来,也一直履行向先帝发的毒誓,没有离开一步,再怎么说我的外孙是太子,我不能言而无信。”

女主人讲完故事,歇下来喝酒。

张文冕只听得心惊肉跳,苦笑着问:

“为什么要说这些呢?传出去对圣上极其不利,一旦他知道真相,有人趁机挑拨离间,太后跟皇上闹起矛盾,国家就危险了!”

“传出去是会弄出一些事来,但也不至于那么可怕。原来我也不想说,钱公子是刘瑾的人,他能帮我问问女儿过得好不好。”

张文冕欲言又止,心里暗叹一口气,觉得孝宗皇帝不该留下这个女人,干大事不能拘泥小节,杀掉跟此事有关的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照孝宗皇帝对女主人的处置看来,当今圣上的生母也不会杀掉,肯定圈禁在一个秘密所在。

钱宁说:“回京后,有机会就帮你转告刘太印,你知道这事不好开口。”

“我知道,要不是你跟刘瑾的关系,我也不提这事。刘瑾这人很有办法,天底下没有他办不成的事,你帮我将消息递给他就是了。”

雨渐渐歇下来,天空恢复明亮。

女主人进屋子拿来一个密封的绸袋子交给钱宁,让他转给刘瑾。

“我女儿去的地方,里面写得明明白白。你不要打开,恐怕有杀身之祸。”

张文冕跟随钱宁一行人离开神密山庄,钱宁说:

“女主人对刘太监赞赏有加,难道不值得你扶佐吗?”

张文冕没处存身,没有其他选择,只好答应。

路上,钱宁问张文冕:

“这袋子是交给刘太监好,还是不交的好?我总觉得左右为难。”

“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女主人跟我们有一饭之恩,怎好忘恩负义呢?”

“这话怎么说?”

那时候他们坐在马车里,张文冕看了看牛笼头,说:

“不谈这事,记住我的话,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也别告诉刘太监,会连累他的。那袋子你当生命保存着,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钱宁打算先押牛笼头到棋盘天街镇抚司交割,张文冕劝他:

“钱公子的锦衣卫百户,只是挂名,实则是刘太监的家臣,交由刘太监处理才好。”

钱宁不解地问:“刘太监不也一样交给镇抚司,难道交给宁杲不成?”

张文冕微笑着说:“那也未必,听我的没错。”

钱宁沉吟不决,张文冕说:“男人嘛,有权有势,什么东西得不到?”

钱宁知道他指奇功而言,他的确舍不得。一路上不吭声的牛笼头忽然说:

“二位若能救在下一命,愿奉赠一万两银子。”

钱宁颇为心动,他知道像牛笼头这样的大盗,肯定密藏着大量的金银财宝。

张文冕却连看也不看牛笼头一眼,说:“钱公子,凡事看开一点,听我的没错。”

钱宁对张文冕颇为信服,他想这没准是讨刘瑾欢心诀窍。

钱能死后,他的身份一落千丈,投靠刘瑾等于从头开始。

因此,他听从张文冕的劝告,带着牛笼头进入刘瑾府宅。

钱宁让张文冕呆在客厅,他到文书房候见刘瑾。

约摸一个时辰,丘得才走出来,拉长着一张脸。

钱宁忙向他鞠躬作揖。丘得鼻孔哼一声算是回答了。

钱宁陪着小心说:“这次奉刘公公钧命下江南备办货物,给丘公公准备一点小礼物,回头叫人送到公公家里。”

丘得脸上这才有点笑意:“公子南下颇有斩获吧?”

“冲着刘公公的威名,谁敢说不呢,折算有几万两银子吧,都登记在册。”

置办正德大婚物品是借口,索要真金白银才是真的。

“难怪公公夸公子会办事呢!”

“全仗公公不时帮衬钱宁美言几句。”

“好说,好说。钱公子别在这儿傻等,公公晚上有客人,谁都不见。也就是钱公子罢,我才来告诉你一声,换成别人我才懒得管他呢,随他等到天亮也是白费。”

钱宁回到客厅,张文冕问:“怎么去了许久?”

“刘太监晚上有客,不办事,明儿再推荐先生吧。”

张文冕脸一沉说道:“你想见他一面都难,你推荐的人他又怎能用呢?”

钱宁不以为意:“刘太监是何等尊贵的人,哪能想见就见呢?”

张文冕跌足道:“此时危机重重,明天脑袋在不在脖子上还两说呢,如此懈怠不是等死吗?我现在就去找他,得让他先学会礼贤下士。”

“也不差一个晚上。”

“倘若他不礼贤下士,我现在就走人,一个晚上都不能呆的。在这儿呆一晚上,没准得陪上一条命。”

钱宁听他说得煞有介事,只好带他来到刘瑾的书房。

书房外面站着十几个兵丁和五个保镖,领头的是钱宁的师父,名叫阴九司。

他见钱宁带人走来,就过来挡在面前,问:“刘太监没有传公子晋见,公子来干什么?”

“师父,这位张先生要见刘太监。”

阴九司毫无通融余地:“刘太监没传,谁也不准进去。”

这时候里面有个公鸭嗓子发话:“谁在外面喧哗?”

张文冕大声叫道:“张文冕求见公公!”

这一嗓子将钱宁吓得面如土色,作声不得。

过了片刻,刘瑾摇摇摆摆迈着小碎步出来,到了张文冕面前,眯起细长眼瞄了张文冕一眼问:

“你能说服钱宁带你来,想必有天大的事吧?”

张文冕傲然叫道:“你们大祸临头,还将天下奇士挡在门外,对你来说还不是天大的事?”

太监大都有个德性,那就是好奇,刘瑾好奇地打量着张文冕。

跟在他身后的太监忍不住问:“你就是天下奇士吧?”

说着忍不住大笑。

“正是在下!”

钱宁这下不但脸如土色,连手脚都软了。

刘瑾问张文冕:“咱家会有什么大祸?”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到里面说吧。”

刘瑾往里面一摆手,转身进去,张文冕和钱宁跟在他背后。

刘瑾跟那太监刚才正在一边喝酒一边叨嗑。

张文冕自己倒了一杯酒,一仰脖子喝干了。

刘瑾问:“你说咱家有大祸,不知道是什么大祸?想必你有办法救我?”

“我只救想活的人,自己找死的人我如何救呢?”

另外那个太监骂道:“混蛋!你说我们自己找死?”

张文冕冷笑道:“朝臣跟内官相互倾轧,你们不求智谋之士出谋划策,坐在家里饮酒作乐,不是坐以待毙,等别人拿刀割脑袋吗?”

“你懂个屁,朝臣又不对付咱,正乐得看他们狗咬狗呢。”

刘瑾看看那太监,又看看张文冕,他显然跟那太监的想法一样,但也想知道张文冕的想法。

张文冕不紧不慢说:

“这话不假,但你有没有想到,朝臣的目的是要铲除宦官干政,他们认为这是弊政,只要谁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他们就要铲除谁。”

那太监不甘心地说:“可我们也没有大的过错。”

张文冕仰天大笑。那太监有点恼怒地问:“你说不过我,还笑什么?”

“我不跟凡夫俗子谈大事。”

说罢昂首阔步就走。

刘瑾抢前一步拦住他,一揖到地说:“先生所说极是,刘瑾恳求先生不吝赐教。”

张文冕忙还礼不迭:“事在人为,公公既然能够礼贤下士,局面虽然不容乐观,但还是大有可为的。”

刘瑾招呼钱宁和另外那个太监入席,重整杯盘,要他们各向张文冕敬酒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