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牛山在夜色中变得格外的静谧，像静静熟睡去的婴儿，恬静而安详，甚至能听到那均匀的呼吸之声。

山间深谷，偶尔传来几声猫头鹰“咕咕”的哀鸣。

叫不出名字的虫子，也间歇性地发出古怪而细碎的声音，像极有规律的合唱。

深黛色的夜空，满天的星斗次第亮起来，像谁往深海之中撒了一把碎金子，璀璨，明亮。

寺庙院门，一老僧站在院子中央，抬头看天空中那轮皎洁的月亮，心潮澎湃： “月朗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蛰伏十六年，看碧树成朱色，看朗月成银钩，看旭日冉冉东升尔后缓缓西沉看天地茫茫缥缈而徐徐廓清。

像一只地里埋身多年的草虫，他缓缓地用螯和触角，将自己一点一点地拱出地面。

他望着四个灰衣人在夜色的小径中慢慢走远，四人的誓言在耳中回荡：“不成功，便成仁！”

他双手合十，对着头上的苍穹默默祈祷，这一天，他等得太久太久了。

京郊闹市一小客栈，门口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今日打烊，客官请回”八个字。

一个灰衣男子头戴风帽充满警惕地环视四周，见四下无人后，快步走到客栈门口，轻轻地扣门。

里面传来问候：“外面可是千秋先生门下？”

灰衣男子答道：“代千秋先生问安。”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闪出一个圆脸的矮胖男子，中等身材，一声鸦青色元宝领长袍，眼睛细眯着，透着几分机警。

屋内静寂，木格子窗户透进细长的阳光，在棕色的茶桌上，落下一个圆圆的金叶子。

那光柱中，无数灰尘在眼光下跳动。

“先生，此地不方便，请随我去内院！”矮胖男子冲灰衣男子一拱手，指着厅右侧的通道，悄声说。

灰衣男子随他穿过一条幽暗的通道，来到一个宽敞的四合院，四合院有抄手游廊与前面的门店相连。穿过正北的三楹门殿，来到后院，后院也是四合院形制，但比前面窄小。

走廊右侧开了一个角门，低头跨进角门，可以看见一个面宽三间的小屋，屋内用隔扇分成三间，中间是客厅。

客厅正北放置一张黑胡桃木制的八仙桌，桌上放着三个单脚薄胎骨瓷盘。

一盘琥珀色的葡萄，一盘金色的黄果柑，一盘是点心拼盘，有黑芝麻糖，绿豆糕，核桃酥。

听到脚步声，一位枣红袍子外罩银鼠毛滚边的藏青绸夹袄的男子缓缓地走出来，边走边用手拂了拂衣衫上的皱褶。

他年龄约莫四十岁，皮肤白皙，面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神情，眼睛里透着一种狡诈，看得出，是个极有城府之人。

他轻轻落座八仙桌的一侧，指着八仙桌另一侧的椅子对灰衣男子道：“你远道而来，饿了吧，先吃点点心！”

说罢用银叉叉了一块绿豆糕，递给灰衣男子，灰衣男子连忙伸手去接。

“谢谢孙先生”灰衣男子显然是饥肠辘辘了，一块糕放点嘴里，咀嚼几口就吞下去了。

枣红袍男子又给他拿了一盒核桃酥，灰衣男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六百里快马，且多抄小路，一路也见不到什么客栈，只吃了点随身带的干粮，让先生见笑了！”

“一路可有人察觉？”枣红袍的男子机警地看着灰衣男子。

“放心吧，小人做事一向严谨，绝无人盯梢。”灰衣男子朝枣红袍男子深深一拜，带着几分自信与自豪地说。

“恩”枣红袍男子带着几分满意地看着灰衣男子：“千秋先生有何要事吩咐？”

“千秋先生让您相宜行事，宜快不宜慢，宜早不宜迟。宁阳候在西北，忠王爷在中原，南部刚刚平复，人心未稳，京师正处虚空状态，千载难逢的机遇。孙先生，请您提条件吧！”

灰衣男子说话时，始终盯着枣红袍男子的眼睛，看到他的眼睛闪过一丝狂喜，接着又慢慢恢复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