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慕兰心情沉重地对菊英说:“他老人家坏了我的计谋,倒没甚关系,哪怕是跟我对着干没关系,可是,这事关二百条人命哪!纵然,他们无父无母,可是,也终究是血肉之躯可怜他们,竟然活活地”
菊英倒是异常的冷静,她审慎地看着黄慕兰道:“可是相公想过没有,假如这二百人爬上了悬崖,找到了青莲寨,他们会对青莲寨的人手软吗?不会的!他们势必火烧青莲寨,血洗青莲寨,男女老幼,必然一个都不剩相公,你信不信?”
菊英看着黄慕兰,她的眼神炯炯:“终究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不是你死,就是我死!哪一边,不无辜?相公为朝廷用事,必然心向着朝廷。可我爹爹只是一介平民布衣,他同情体恤这些逃难躲进深山中有家不能回之人!不愿意他们受到血洗,他老人家,何罪之有?要怪,也只能怪那青莲帮的头头!要怪那胡功武,他们为了一己之私,为了一己尊荣,出此毒辣的计谋!他们何尝把人当作过人?”
黄慕兰默默无语,老实说地说,这样沉重的结果,不是他想要的,也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洁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不知什么时候,黄母竟从床上爬起来了,她斜倚在门框上,眼睛直直地盯着黄慕兰。
黄慕兰看着母亲的犀利的眼神,不敢欺骗她,只好点点头。
“罪孽啊罪孽!”
黄母的头无力地垂下去了:“儿啊,当初,娘苦苦阻拦你,就是不愿意看到今日这一幕哇。想你父亲,教书为业,清白一世,受乡里尊敬,纵然两袖清风而死,可叫乡里惦念一辈子。而你呢?却拗不过陶英,去做什么幕僚,当什么师爷,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你于心何安?于心何忍哪?”
菊英被婆母这么一说,又见黄慕兰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像犯错的孩子,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此刻,她知道黄慕兰内心必然是懊悔不已的,再被自己与婆母一番数落,还不知道心里怎样的难受呢?
“当初,你跟着陶英,这陶英还算条汉子,谁知,你中道竟然跟了胡功武?你难道不知道他在沪江,人人称他胡屠夫吗?”
母亲捶着胸口,难受地喘着粗气。
“母亲,朝廷有旨意儿,难抗圣命!”黄慕兰看着母亲生气的样子,也吓住了。
“你立即去找胡功武,去把这劳什子的师爷给辞了,为娘就是吃野菜,嚼草根,也比走在路上,让人背后嚼舌头根强一百倍!你若想娘的病快快地好起来,你就去辞了。否则”
黄母看着黄慕兰,冷笑着说,话到最后,她住了嘴,只是直直地看着黄慕兰。
“娘您要怎样?”黄慕兰失声喊起来。
“否则为娘就吊死在这门框之上。娘若死了,你得丁忧三年,就不用跟着胡功武为非作歹了!为娘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说到便做到!”
黄母说这话说时,面上并无愠色,她只有担忧和恐慌,一头早已花白的头发,在黄慕兰眼中格外的刺眼,青灰色的包头帕束住那握起来不到半把的稀疏头发。
一声洗得发白的翠蓝竹布衫,已经皱皱巴巴。
黄慕兰揉揉眼睛,倘若不出去做事,这一家三口的衣食何来?他一个大男人,难道要靠着岳父来替他养家吗?
妻子到底还是知冷知热的妻子,她走到母亲身边,将母亲重新扶回床上歇息,好言劝自己的婆母: “母亲,幕兰也有他的难处。一家老总归是要人养家的,您看,媳妇这肚子里,又添了一个带嘴巴的。到时候,四张嘴,都靠慕兰一人喂养,他总归是个男人,您若让他在家中不做事,他又如何心安理得?”
黄母再也不做声了,黄慕兰向菊英投去感激的一瞥,内心一阵温热,果然是没看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