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树德见王寻神色有些异样,他不禁停下担子问:“学章老弟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上门,不知有何要事?”
自从刘树德知道王寻是鲁王的人,私下来,便渐渐地同他关系淡了下来。
“唉有菊标兄,我我对不起你!”
王寻满脸羞愧,他无奈地点点头。
看王寻心事重重的模样,刘树德只得放下担子,对王寻做了个“请”的手势:“学章老弟,屋里请!”王寻走进小院,那小院倒也干净。
院子载了几株竹子,蓊蓊郁郁,给这清冷的小院添了些许生机。
刘树德走进中厅,那厅也十分简陋,一张八仙桌,四个把旧漆椅子,一个案几,中堂上挂着一幅“松梅竹”画。
那画的四角已经卷起来了,微微泛黄。
如此的清寒,想想,王寻内心不是滋味。
刘树德顺手拉了一张椅子给王寻,然后又拉了一张给自己,一屁股坐下。
“说吧,学章老弟。今日贵人上门,不知有何见教?”
王寻想不由得惭愧万分,暗想索性就直说了吧,省得心里如猫爪在挠,王寻突然抓起刘树德的手狠狠的扇了自己几巴掌。
刘树德有些莫名其妙,他狠狠拽住了王寻的手:“怎么了?你这是?你住手!”
王寻满脸愧色,羞得满脸通红。
他说:“菊标兄,我我这是鬼迷心窍!”
刘树德纳闷地问:“急死我了!你究竟怎么了?急死人了!”。
刘树德是个急脾气,王寻的吞吞吐吐,让他早已不耐烦。
他最见不得别人有话只说三分,最后七分咽下肚子。
“菊标兄,是我对不起你啊!我鬼迷心窍,吃了猪油蒙了心。我辜负了菊标老弟对我的信任。那日你喝了酒,你告诉我,你母亲去世多天而秘不发丧,待科考结束你才回家埋葬母亲。这事我跟鲁王说了。如今,他竟然以此为要挟。要我来劝说你辞去九门提督之职。否则他便进宫面圣,或者在朝堂之上弹劾你不忠不孝,犯了欺君之罪。”
刘树德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看着王寻半晌说不出话来。
仿佛是第一次认识王寻,他的脸色慢慢的变得苍白,嘴角在猛烈的抽搐着,眉头慢慢拧紧,成一个川字。
他咬着牙,使劲的忍着。
如果这前面不是王寻,而是其他的任何一个别人,此刻他一定会上前将他提起来,把它撕成个粉碎。
这个无耻之徒!他心里暗暗地骂着!
他万万不曾想到这个告密者居然是他无话不谈的兄弟。这个曾经给予他恩惠的、时时来帮他的兄弟。
可正是这样的一个兄弟,却突然在她背后狠狠的插了一刀。
心疼得流出了血,如刀绞。被最亲的人所背叛最最痛苦。
你毫无提防,他狠命一刀。你亳无回天之力,毫无回手之力。
你握着刀的手,却不忍心,回砍过去。
王寻突然扑通的一声跪在了刘树德的面前。
他哭着喊道“兄弟我不是人,真不是人。你打我吧,揍我吧。我对不起你,我禽兽不如。
刘树德仿佛一尊雕像,坐在那里,一动都不动,胸口起伏。
他的眼睛还是晕的,他实在想不到,怎么会这样?怎么回这样?人性怎么会如此?
难道真的如人们所言?眼一红心就黑了。
这不是他所认识的王寻呢,不是他热心而耿直的兄弟。
那些话,他怎么会说出口呢?怎么会想到去跟王爷说呢?他实在弄不懂。
王寻的手变得冷,看到王树德的脸变得苍白如纸,内心的愧疚让他难过得无以加复。
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刘树德的眼神慢慢的冷。
仿佛一瓢水在冰冷的空气中,慢慢地凝固,凝固到最后,变得又冷又硬。
他望向王珣的眼神,仿佛一根又细又硬的冰柱,扎得王寻满身是疼。
他冷冷地对王寻说:“我的今天是你给的。如今,我还你便是了。不做这个九门提督。我也在这京城里,饿不死。我还是去干我的老本行,去卖菜。卖菜,哈哈,我打赌这里没有人能赢过我。”
说完,刘树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差点笑出了眼泪。
唯有王寻,懂得笑声里的悲怆。
他知道刘树德从小帮他母亲卖菜,那时候王寻的家境比较好。
他们在一个私熟里读书,好学的王寻发现有一个孩子来的最晚,身上都粘着菜叶,被同学们嘲笑。
私塾先生也十分不满,他厉声呵斥道:“刘树德,你若再迟到的话,你就干脆别再来了。我的书院也不是你家的菜园门,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来晚就来晚,想来早就来早的!”。
刘树德满脸通红,他望着先生,嘴里吞吞吐吐的:“先生,学生下次再也不会了。”可是过了两天他又故伎重演。在先生领着大家读书的时候,推门冲冲进来,头发上沾着几片菜叶。
先生实在没办法,只好挥挥手让他回到座位,但就从此再也不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