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玉一身男装打扮,去拜访梅云笙。
见到连玉,梅云笙突然有一种故人重逢的感觉。
他在沪江举目无亲,独自一人在学署住了许久,又因顾云麓之事,被皇帝冷落。
郁闷之余,每日只管写字,不问世事,但心中的幽闷却始终无法排遣。
连玉的到来,倒叫让他枯寂的生活,突然出现了一丝涟漪。
梅云笙感慨地对连玉说:“你算是幸运的。如今,边患和内乱,加之听闻沪莲帮作乱,按下葫芦起了瓢,朝廷的人手捉襟见肘,也腾不出手来管沪江科场弊案了,所幸没出重大纰漏。所以,你和李生也算是自由了。”
连玉喜出望外,睁大眼睛望着梅云笙:“果真如此?”
梅云笙捋捋髭须,眼里含笑地送给连玉一个肯定的眼神。
连玉充满期待地问:“那梅大人的意思是,学生仍然可以去京师参加科考?”
梅云笙点点头:“正是。希望你能珍惜大好光阴,少年登第,是最幸运不过的事情。多少人,青灯黄卷,兀兀穷年,考到两鬓斑白,等出来做官,已经人至中年,甚至老年。建功立业的少年气早已消磨殆尽,后来为了谋生,少不得要蝇营狗苟”
连玉默默地看着梅云笙:“学生谢谢梅大人的提点。学生正是来向梅大人辞行的。学生想去京师,兴许赶得上。”
梅云笙正色地对连玉说:“虽然此次考试,你的名字靠后,不如李游。但是,我事后细读了你的文章,修辞上自然是没问题的,汪洋恣肆,才情满满,然而表意却过于锋芒毕露,虽酣畅淋漓,却缺少蕴藉。虽说少年文大多如此,但我仍希望你能在起承转合上多下些功夫。”
梅云笙想了想,走到书案前,抽出一张浅绿色的笺,提起狼毫在笺上写起来。
写完后,他拿起笺用嘴吹了吹,试图把墨吹干,又抽出一个白色的信封,将笺折叠起来,轻轻地放进信封里,之后用提起狼毫在那信封的封面写起来,并糊了上信封。
他将信封交给连玉,郑重其事地告诉连玉:“你也算是我的门生了。这封信你带在身上,到了京城,去找李越贞李大人,李大人是我的老师,他的才华绝佳,又肯尽心尽力提携后辈。你去这之后,去他府上拜访他,多多向他请教。李大人看了信之后,必然不会拒绝你,想必对你的学问精进大有裨益。”
连玉一听,不由得心花怒放,她来不及问梅云笙为何如此无私地帮助自己。
她“扑通”地一声跪在梅云笙面前:“老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梅云笙赶紧弯腰将连玉牵起:“不用行如此大礼。朝中一帮老朽之臣,抱残守缺,故步自封。皇上新登大宝,急需吐故纳新,所以雄心勃勃地加试恩科。你是幸运的,赶上加试恩科。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梅某到沪江任主考,一心想为皇上多多选拔可造之才,上不辜负皇恩,下不失去民望。事到如今,波折连连,只希望你能迅速到京师,赶上今年的春闱。若果然能中个进士,可算我梅云笙的至功一件!”
连玉望着梅云笙的充满期待的脸孔,内心涌上一阵温暖的潮汐,真有这样一心为民为天下的士人,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真正的近距离接触,比如她爹爹连云开,比如许世皆叔叔,然而她见到的,都是屡试不第的落魄文人。
像梅云笙这样出生江南大族、少年及第的士人,她还是第一次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