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有一个洞，你把手伸进去，里面有一些瓶子。你摸摸。最大的一个，拿出来！”

连玉从洞里摸出一个小口的长脖子紫色珐琅瓶子。

黑衣人把手松开，连玉借着烛光，看到他左胸口衣衫几乎被血染红了。

还有他的手，全是鲜血。

他用带血的手轻轻扒开衣衫，一个三寸长的血口还在汩汩流血不止。

胸口早已血肉模糊。

黑衣人说：“你帮我把药倒在伤口处”

连玉的手有几分颤抖，她不知道这药倒下去，他会不会疼？

她只敢慢慢地一点点地往外到。

那褐色的药粉刚刚飘洒在伤口上，黑衣人发出痛苦的呻吟。

“不不要停，继续倒”

连玉狠狠心，用手轻轻拍了一下药瓶底部。

那些褐色的粉末慢慢地洒在伤口上。

她忍不住看了黑衣人的脸，只见他使劲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呻吟。

“疼你就喊出来，或许，会好受些！”

连玉看着黑衣人被痛苦扭曲的脸孔，实在不忍心再往下倒了。

“没事我受得住，只管倒药”

连玉看着面前这个男子，突然心生了几分敬意。

也懊悔不已，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假如她不是那么冲动，也许面前这个男子，不会如此！

没准，他就会因为自己的几句话，而丢了性命！

看着男子伤成这样，这么痛苦，连玉的眼泪都出来了。

“唉小丫头，这算什么？我这一生，也不道是第几次闯鬼门关了。阎王爷不愿意收我！没事的！这点伤，洒点药，歇息那么几天，没准就好了，不算什么！”

黑衣人停了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对连玉说：“只是很遗憾，没有能够救出你的那些朋友！他们大多都做了刀下鬼。剩下几个，也不知道能否逃生看他们各自的造化了！”

连玉含着泪道：“大哥，别说了，都是我的错！”

黑衣人说：“不怪你。我已经尽力了。先前，我是个自私的人。我不愿意为他们白白去送死，因为我跟他们没有关系。即使救你，我也不过是为了偿还恩情，可如今，总算是明白了。”

连玉听她口口声声的恩情，很是奇怪，自己于他，究竟能有什么“恩情”呢？

“这位大哥，你口里所说的恩情，究竟是什么？我与您素未谋面，萍水相逢。何来恩情呢？我第一次出远门，一生从未到过此地，你怎么会认识我，怎么会欠我人情呢？”

连玉好生奇怪地看着黑衣人。

黑衣人叹了口气：“其实，我确实不认识你。但是，我见过一位与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虽然，模样长得像的人，很多，但是长得像还来自同一个地方的，恐怕就不多了？”

连玉突然想起，长得像又是同一个地方的，莫非他。难道他见过弟弟？

连玉心里有数不清的疑问，但看着黑人痛苦的样子，暂时还不敢再问。

她心里却是在心里默默地思考。

原来他的弟弟，果然是到京城，但是，他去了哪里？

那黑人看到连玉不做声了又主动开口。

“也许我这次能闯过鬼门关，但也许，这次活不长了。所以，我想把一切都告诉。一年前，我见过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他他是不是叫连云？”

连玉失声喊起来。

“连云，没错！是这个名字。他本是店里的客人，当时，我还是一个小小的跑堂。我本是乡里一个武师，学了些拳脚，后来想出来谋生。被人店主看上，就留在这里，他们给我非常优厚的待遇。我娘病重，我想回家探望我娘，可是店主非不肯让我离开，扣了我的盘缠，还是这个小兄弟，他把自己随声带的银子，分了一半给我。”

连玉想起来了，临出嫁的那个晚上，她亲自把李游的银子给了弟弟保管，足足三百两。

“小兄弟说，你先暂后奏，先带着银子回去，我去跟店主说，我替你当一个月的跑堂，不要工钱，等你回来再说。他说，他这辈子都没见过亲娘，他一生下来，亲娘就死掉了。所以，他一辈子都心不安。”

黑衣人的话，让连玉想起了自己的弟弟，那个一辈子都想着自己母亲的弟弟。

“他说，你能亲自安葬你娘，是多么幸福。可我，打出生就没有见过她。”

连玉只道弟弟的心思重，却没想到，他的心思，心心念念都在这里。

原来他一直在惦记着他那从未谋面的亲娘。

黑衣男子说：“拿到钱以后，我千恩万谢。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偿还小恩公的人情，哪怕是拿命去还。可是，等我都安葬完娘回来。我听到说，小恩公，他他已经”

连玉的心突然一紧，她的心都提到喉咙眼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她。

她的心仿佛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巨大的恐惧袭上心头。

她的眼睛突然发黑，黑色的现实，就像一只伸过来的黑手，就要掐住她的脖子，一种窒息的感觉，就像沉入水底，水漫过来，从耳朵和鼻子灌进去。

她宁可什么都不知道，于是还能带着满满的希望前行。

所以她步履轻快。

这是她生命中最后一个至亲，血脉相连的一个人。

见李玉沉默不语，黑衣人再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他太明白那种突然丧失的，就像他的父亲，他的母亲。

被深深地切开的感觉。

“他是怎么没的？”

连玉像一头疯狂的狼，抓住黑衣人的手，红着眼睛问。

“据说是得了风寒！”

“我不信！”

眼泪却像决了堤似的流下来。

好久，连玉才问：“他现在在哪里？你带我去看他！”

黑衣人说：“就在客栈对面的那座山上。我最要好的一个朋友帮忙掩埋。他曾经告诉我，他有一个姐姐，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姐姐。所以第一眼见到你，我还以为，是见鬼了。后来，我才想起，你会不会就是他那个孪生姐姐，又见你长得秀气，就特别留意。你承认自己你是云州人，我想，是你没错了！”

黑衣人疑惑地说：“你男装打扮是要去做生意？几个大箱子早已成了店家嘴里的肥肉。他们早就算计好了！”

“那箱子装的，不过是几箱家乡的土和书而已。”连玉悲催地回答道。

“你不说，谁知道呢？抬着，沉甸甸的，就像是银子或者也金银珠宝！”

“唉你们把土装进箱子做什么？”

黑衣人长叹了一口气：“连命都搭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