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玉正在低头全神贯注地裱画。
屋子有些幽暗,因为书画条幅都悬在横梁上。
偌大的店面就成了个挂满布匹的大染坊。
邹老板今日外出,让她替他看一天的店。
裱画是一件技术活,也是一件难忍的体力活。
有时候遇到特别挑剔的客人,则更是一件磨人的事情。
比如,你问他装裱的目的。
一开始说是放小书房的,等你辛辛苦苦装裱好,他突然派个家奴来说,老爷说改挂中堂了。
好,改中堂就改中堂吧,全拆了重做可是一会儿,管家又跑来了,满脸的歉意说老爷的一个朋友看上这幅画了老爷熬不过朋友的盛情,裱成卷轴,送给朋友珍藏吧。
实在对不住,以后,老爷会多多照看您的生意的!
等做成了卷轴画,一会儿,老爷亲自来了。
说:还是改挂书房吧,舍不得送人。
改送另一幅画给朋友了。
邹老板实在哭笑不得。
可是,大主顾也不能得罪呀!
只好先忍了,好在,主顾还算是体恤,临走前,从荷包里掏出了个银锭!
于是一切又得推到重来,反反复复。
连玉不得不佩服邹老板的极好耐心。
他永远是笑眯眯的。
连玉正想着,突然面前响起了一个声音:“小伙计,你们老板在吗?”
这声音如此熟悉,好像从前在那里听过。
连玉疑惑地抬起头,这一看把她给乐坏了,面前这男子玉树临风:一身翠蓝色的长袍,头上戴着黑色蹼头,面目清秀,肤色白,年龄约莫三十三四岁,哈哈,这不是梅云笙大人嘛!他不在沪江吗?他怎么也回京城了?
连玉疑心自己认错人了,哪来这么巧,竟然在装裱行遇到他?
“梅大人,是您吗?”连玉喜出望外。
梅云笙这才仔细看了看连玉:“噢连公子,是您呐?”
梅云笙打量了一下连玉,一身伙计打扮,再环视了一下装裱行,疑惑地问:“你怎么到这儿当起伙计来了?”
梅云笙用奇怪的眼光看着连玉。
“不满梅大人,盘缠用光了。只好找了一个小店暂且过渡一下,这里提供免费的食宿。”
“哦有这等好事?”梅云笙有些疑惑。
连玉看了他一眼:“邹先生人不错,我帮他装裱画,偶尔自己画画由他装裱,还能四六分成!
想了想,连玉又加了一句:“此外,我还晚上囫囵的时间温书!”
梅云笙叹了一口气:“这得浪费多少时间?光阴似箭,春闱在即,你怎能”
连玉低头不语,耷拉着脑袋告诉梅云笙:“梅大人,我爹娘均已去世,又无家产,盘缠都在路上花光了,只好靠自己了!”
“唉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呀!”
梅云笙叹了一口气,想到她祖上的荣光,如今沦落到这种地步。
是啊,兴亡难定,荣辱无常,谁能保证荣及百代啊?就是他江苏如皋梅家,在当地也算是名门大户。
但是,能保证多少年荣光呢?荣辱不过瞬息之间。
上次沪江科考弊案,幸亏他急中生智,临危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