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在意的东西太多了,亲情是他在意的,利益也是他在意的,他不过是两相权衡,弃了前者罢了”。
“若你不曾威胁到他的利益,他骨子里,也希望自己是个慈父”。
直到很多年以后,我才和娘一样,真正看明白了爹爹这个人。
我是爹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他对我的疼爱并非作伪。可,他既然生于这个时代,就有时代的局限性,他无法越过时代的偏见,义无反顾的袒护我。
他何尝不知道,沈平安并非良人,何尝不知道,我和娘满腹委屈,夹缝求存,可他得先守住沈家财富,沈氏一族的荣辱,然后才是我,和我的母亲。
爹爹娘亲亲口承认了我的身份后,沈平安像被死死捏住脖子,涨红了脸。
……。
我示意爹爹娘亲松开手,然后。
笑盈盈的走过去,
笑盈盈地拉着沈平安的手,
笑盈盈的开口:
“哥哥,我们小时候感情一直很好呀,你不记得我了吗”?
“那个时候,你还光屁股在乡下放牛”。
“你5时,还天天尿床,喜欢挖鼻孔,把鼻屎当糖豆吃。”
“你6岁时,光屁股要跟邻居的李寡妇洗澡,被她按在桶里险些淹死”。
“你7岁时,被塞进学堂,半年都没学会几个字,气得先生打断了3根戒尺”。
“你8岁时,你被同窗骗去取蜂蜜,结果被蜜蜂盯到了要害处,一尿尿就嗷嗷的哭,害得大伯父天天担心断子绝孙”
“你9岁时,你来我家,盯着我姨娘带来的漂亮丫鬟看,失了神,在门口摔掉一颗门牙,之后的半年里,你一开口漏风,一漏风就喷我满脸口水”。
“你看,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跟你最最要好,你认不出我了,我真是伤心呀”。
沈平安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
“啪”地一声,有什么东西碎了?
哦,是沈藏锋碎了,
是一个男人的自尊心碎了。
是他费尽心机营造的年少有为的贵公子形象,碎了。
其实,这些都算不上什么大事。
毕竟,这个世道对男人的包容性,总是极强,谁还没点童年糗事,偏偏沈藏锋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出身。
这些过往,他想要从记忆里抠掉没关系,但我偏偏要在他人生最重要的加冠之礼,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地帮他回顾一遍。
“胡说些什么”。
爹爹吹着胡子瞪眼,由青转白,原本还沉浸在女儿回家的喜悦,忽然被这番话激得心情峰回路转,生怕我落了沈藏锋的面子,毕竟,他丢脸就是沈家丢脸嘛。
我觉得这么多年,爹还是看不开脸面二字,不能像郑知南一样大大方方承认,人的脸面,就是拿来丢的不是?
……。
“这么多年,我终年如一日地惦记哥哥,你却不记得我了”。
“堂兄,这些年,我可想死你们了”。
我这番话,说的凄凄切切,实则一直在磨我的后槽牙。
如果郑知南在这,肯定要戳穿我:
“哼,你不是想死他们了,你是想他们死了”。
这场闹剧,终于以我认祖归宗为结束,我想,小肚鸡肠的沈藏锋,至少3年以内,听不得“光屁股”这三个字了。
那场席面开始时有多热闹,结束时就有多尴尬。
我无意间瞥见,开开心心来参加宴会的赵二小姐,黑着脸准备离开。
如果说原本的赵二小姐,对沈藏锋颇有好感,那么今天开始,眼下只剩嫌恶。
她五官长开了,变漂亮了,头发更乌黑亮丽了,赵二在人群中,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嘴唇一张一合,无声地说了五个字。
“狗东西,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