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
我想把沈家的天捅出来一个窟窿,爹爹也是默许的。
在他看来,我失踪8年,这件事得需要一个发泄口。
无论我撒泼打滚,一定要问谁追责,只要我不踩爹爹的底线,他会一再让步的。
只是,李五的口供,虽然只涉及到陈嬷嬷,但,爹爹疑心虽起,却绝对不会轻易怀疑沈藏锋。
又或者——
爹也想查下去,查明白,还沈藏锋一个清白,好解开我对沈藏锋多年“误解”和“心结”?
其实,这么多年来,我才发现,我对爹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
我对爹爹的记忆,停留在5岁前,停留在7岁时,可我们父女彼此隔了8年时间未见,人,怎么可能一成不变呢?
我自始至终相信:
在大事上,他几乎无条件偏向沈藏锋,在小事上,他无理由地偏心自己的亲女儿。
而这段时间的相处,对爹的态度,说不上多亲近,也谈不上多冷漠,总有那么几分客客气气的味道。
又或者——
爹爹百般亲近。
我和娘总是客气疏离。
自从及笄礼后,爹和娘的关系,仿佛稍有改善。
譬如:爹爹偶尔路过我娘的院子,踌躇两步,搓搓手,想进来讨一杯茶喝,哪怕爹爹这几天一见到茶,胃里总是泛酸水,但我娘稍稍露出一丝笑意,爹爹就把自己的底线一再放低。
近乎卑微。
爹爹允许我查,但至于查到哪里为止?真相到了哪一步就该结束。
我也在试探他的底线。
……。
沈藏锋这段时间,也没闲着。
他大部分心思,最近都放在后宅,冯氏从老家回来,得知陈嬷嬷被羁押后,一直在跪求沈藏锋,救一救自己的老娘——好歹算是他半个岳母大人。
沈藏锋无奈,唯一能找来商量的人,就是大伯父,于是出门的次数,越发频繁起来。
说句不讲究的话,这段时间,几乎所有沈家人都“心怀鬼胎”。
尤其是我
——偏要把这件事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从陈嬷嬷贪污的财产开始查,一路追查到——当年陈嬷嬷和马九勾结的那档子事。
而这件事,终于有了眉目。
……。
我娘的贴身丫鬟,这段日子查账,发现8年前,沈家有一笔账单颇有些问题,这笔账单的总金额是100金,但出项的名目却有些模糊。
沈家每一笔账单支出,几乎都有名目,哪怕是一些糊涂账。
譬如:大伯父在某某酒楼吃酒,1个月账单共计200两白银。
大伯父纳妾,沈府奉上贺礼500两白银。
沈藏锋的弟弟沈平远,束修100两白银。
……
以此类推。
但偏偏,在沈家那庞大的债务体系中,唯独这100两金子没有个明确出处,但当时领金子的签字单据,不巧被我娘的丫鬟找到了。
我娘那贴身丫鬟——是个天生好苗子,几乎有过目不忘的能力,所以这些年格外器重她,我娘还是一如往常,但凡有好东西第一个想到我,总想把这丫鬟拨给我,只是我独来独往惯了,平时身边跟三两个丫鬟伺候也就罢了。
却不习惯单独信任一个人,一个刚刚认识的人。
无巧不成书的事,物证有了,人证,又多了一条:
经查实,陈嬷嬷那些碎嘴子邻居透露出一条有趣的消息。
——陈嬷嬷的赌鬼丈夫,在8年前,一夜之间输掉了50金,和陈嬷嬷大打出手,但陈嬷嬷抵不过丈夫的体力,当时,陈嬷嬷的脸都被他肿了,而冯氏当年年纪尚小,一直哭哭啼啼,连夜敲响了邻居的门,把邻居们喊过去,救一救自己的母亲。
而这50金,加上李五那份口供上——马九曾经揣着50金,从此消失在江南这一带,两个数字加起来恰好是100金。
当初领金子的那张签字单据——
加上邻居口供,以及输掉的那50金,足以形成一条完整证据链。
娘问我:
“凭借这些证据,就能将陈嬷嬷的罪名落实吗?能让沈藏锋交代当年的真相吗”?
我点点头,想了想,又摇头:
“够,也不够,那就让我们在炸一炸陈嬷嬷和沈藏锋二人,把这件事变得更有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