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杖敲在他的后背上,重重一下,瞿印安闷哼了一声,刚刚在欢呼雀跃的狗一下吓到了似的,蹲坐在原地,黑溜溜的眼睛看着老太太,软绵绵的耳朵不自觉的耷拉了下来。
瞿印安黑着脸回头。满脸严厉的老太太逆着光瞪着自己,呼吸浊重,身体不自觉的颤动着。
“奶奶。”
瞿印安无奈的起身,揉了揉酸疼僵硬的背部:“李妈妈说您身体不行,我看你还是很有力气的。”
“你这个孽子,我就算只有一口气也要打死你。”
“又怎么了。”瞿印安伸出一只脚,安迪乖顺的看看两个人,小心把头依靠在瞿印安的裤腿上。
“又怎么了?!你还想要怎么样?徐校长哪次来我们家不是历数你干的好事儿的!亏的我和他年轻时有些交情,不然你早就被开除了!”
“哦,我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你就应该好好体谅你姐姐!”
“你心里但凡有这个家,就应该知道我们爷孙俩苦苦支撑到现在是为了什么!你姐姐嫁过去都是为了你啊印安!”
奶奶仰着头,看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男人,皱纹在脸上紧绷出严厉的线条。
“为了我就不应该嫁过去!她嫁过去还不是你逼的!”瞿印安一脚踢了一下草坪的边缘,狠狠地说。
“你,你,你再敢说一次!”
老太太闻言气的发抖,再次扬起了拐杖,安迪一下溜回了自己的小屋,瞿印安懒懒的躲开了,转身大步走进了凉快的大厅里。
他永远忘不了那个冬天。好像记忆里再也没有比那个冬天更冷的日子了。随父母远赴西伯利亚去查看最新实验室项目的秘书发来急电,说瞿氏夫妇在准备动身回国前的一天夜里诡异的突然病倒,双双高烧不退。延迟了行程后的一个星期,两个人就被怪异的极地流感夺取了生命。
刚刚毕业的姐姐被迫撑起整个瞿家的生意,还没等她进入状态,秦氏就展开了对他们大刀阔斧的收购兼并的行动中。瞿家的生物制药全球都是响当当的,瞿印琪缺乏经验,又没有可用之人可信之人,很快在博弈里败阵下来。秦世睿就是在此刻伸出了橄榄枝,建议两家联姻,强强联合。
瞿印琪是不甘心的,但是又是无奈的。她被迫放弃了对齐峻北的暗恋,匆匆嫁作他人妇。爱情,没有经济基础的支撑,无非是镜花水月,手中散沙。更何况,是一场看不到出路的单相思。
联姻后,瞿家通过秦氏聘请了最好的职业经理主理集团业务,从公众视线里消失,保持着低调的出行。但是父辈们积攒的光环,瞿氏名义上的蒸蒸日上,以及大小姐和集团双双嫁入“秦氏”豪门,都让姐弟俩的生活备受瞩目。
不同的是,姐姐,像是敛了自己所有的锋芒与精气神,心甘情愿的枯萎在无爱的姻缘里,湮灭在寂静人生的深处。而弟弟,则越发出落的像混世魔王,八卦杂志边角料里总是能不定期的找到他的花边新闻。
瞿印安内心深处何尝不知道家人们的苦楚,何尝不知道今日的瞿家经济命脉被秦氏牢牢抓在手里,捏住七寸。他也想好好振作帮姐姐一把,可是少年时期惯常的叛逆,失无丧母的巨大打击,以及在失子之痛的打击下更为严苛的奶奶,都让他生出隐晦的对人生自暴自弃的态度。
这种厌世的情绪像一种无可治愈的慢性病,蚕食着他苟活于人间的每一天。
他以为自己会永远这样自甘堕落过一辈子。
直到,他遇到了季之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