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涵说:“日本人又集结下乡清匪去了,不知哪个地方又要遭殃。”
陆小姐说:“日本人的眼线咋就那么多?”
林涵说:“人都得生存。看一看,满街的皇协军和警察就明白了。”
陆小姐叹道:“说的也是,就连袁大总统都是靠告密起家的,这社会哪儿还有一块儿干净的地方。”
林涵提醒,“你在医院,人杂,说话办事可得留点儿心,不要以为是教会医院就万事大吉了。现在还是日本人的天下,提防隔墙有耳。”
表忠,一个没落时代的潮流。
林涵和陆得秀的婚事是在年前办的,婚礼的举行传统且时尚。娶的这一天是小汽车,第二天回门则是八抬大轿,席面设在城里最大的一家饭庄。事后回味,一辈子的大事,就这么一次,办的还是简约了些。
留下的唯一憾事,家的落户是安在镇上,还是在城里,这是陆家的忧虑。准确的说,是长子陆得祥的担心。
所谓的安家,按照陆家的要求,就是结婚得买一处院子,过城里人的生活。总不能回到远在千里之外的祖宅,家安在什么地方极为重要。为这事,陆得祥很上心。似乎觉得,只有在城里定居下来,有一处属于得秀丫头自己的房子落脚,日子过的才让人踏实。依现居无定所,泊客他乡,心的悬念总是放不下来。
陆得祥曾经算过一笔账,生意人也精于此道。“沟”里做工的,不管在井上或井下,最低的薪水一个月十五元,一年就是一百八十元林涵在电厂做事,属于高薪,月薪四十多元,年底加发两个月,一年的收入五百六十元,这是底薪。还有平日的加班,出差补助,福利补贴等,早年的加班更多,买一处好的四合院儿并不算什么。不要说如林涵这样有技术的人,就是在县城的云母公司,火柴厂做工的那些个小女孩,三五年挣下的钱也能买一处不错的院子。在镇上和县城买一处一等一的好院子也就五几百元,一般的三四百元足矣。一个人的生活费用一个月有两元多就足够了,当然生活得更好些,花销的费用就另当别论了。
陆得秀对家安在城里或在镇上,并不怎么上心,随上帝的旨意吧。嫁的是一个人,而非一处空落落的院子。
林涵说,在哪安家并不重要,很简单,一句话的事。问题的关键,一个多变的时代,确定家的安很重要。何况,现在的钱足够买一处像样的宅院和需要的家具。陆得秀思前想后,家安在哪,心都踏实不下来。
最终,一个家的议决因时局的走向在意识的困惑中搁置下来。家的暂居如一艘小船泊在古镇,城,只是个歇脚。直到有一天,曾经用手艺和辛劳换取的一枚枚大洋,在未知的尘风残雨中慢慢地缩水,互换贬值,留下来的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