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秀鸾似有不解:“回去?回哪儿去?”
是了,好不容易能与所爱之人双宿双栖,谁会想再回到那火坑里去。
莲叶心中腾升起一股诡异的满足感。
她眼神迷离思绪飘飞,心不在焉地牵起褚秀鸾的手,轻声细语道:“秀鸾,你不要担心,就安心在这里住着,住多久都可以。我会让周郎置办些东西过来,你只管跟他好好过日子,不要去理什么杂事了。”
褚秀鸾微微挑起一侧的眉,矜持地点了点头。
张子文曾始自长安,前往西域各地贸易交流,至前朝其所行之路已成参天可汗道。外族藉由此道向中原堂国进贡,中原商人也借此路往来贸易。而凉州正处在中外边境,因着是参天道的咽喉要地,一有来往商户带动,二有释教文化传播,日趋繁荣。同时凉州东接兰州,西通戈壁,山脉前隔,沙漠后绕,可谓“通一线于广漠,控五郡之咽喉”。其地势易守难攻,百年来外族匪寇无一能侵入,可它也坦然接纳四方来客,以至后来多族混居,民风杂糅。
周文鄞原籍晋州,少时在府夏经商,靠私贩丝绢白手起家,后来家业壮大改弦更张把生意搬到明面,求娶了云乐坊的名魁莲叶,定居凉州。
这日周文鄞谈妥了一个货源,从茶楼下来先转身进古味轩挑了件镶玉金钏,又差人买了许多姑娘家爱吃的酸甜味果干,最后才施施然回到周宅。
进门时正好过飨,莲叶让身边的丫鬟来请,他就把装金钏的盒子交给了小厮,让他放去书房。
“周郎今日辛苦了。”莲叶走过来将周文鄞的冠帽取下放好,屏退奴仆笑盈盈地为他布菜。
周文鄞拉住她的手,把她按下去:“你照顾好自己,别管我。”
莲叶顺着他的动作坐下,笑了一声,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带着惋惜的语气道:“周郎待我这般好,我是何其有幸才能与周郎共结连理。”
周文鄞早习惯了她随时变幻的情绪,嘴上哄着:“叶娘怎么又不高兴了?谁敢给你气受,你跟我说,我拿银锭子砸他。”
莲叶嗔道:“周郎,你怎么这么不正经!”
周文鄞摇头:“什么不正经,为了叶娘,一掷千金又何妨?”
“我看你是一砸千金。”莲叶拿绣帕掩笑,分明已是开怀模样,瞬息却又面露愁容:“唉,周郎现在待我越好,我越是觉得秀鸾可怜。”
周文鄞顿了顿,想起是昨日来拜访的二人,又满不在乎地道:“叶娘不说我还忘了,你有客人来,我本该好好招待,可实在是忙得很抽不开身。不如这样,我明日把事都交给王掌事去办,带你和那两位客人好好在凉州转转。”
莲叶轻轻跺脚:“我说秀鸾真是可怜。”
周文鄞眉头一拧,放下碗筷问:“你那旧友是如何可怜了?”
于是从娇妻口中听到一个可歌可泣哀婉动人的情爱故事。
“……就是这样了。我与秀鸾从小一块儿长大,分开后各人际遇不同,如今我与周郎成就佳话,秀鸾却只能和那封公子私奔出逃,想必在她那什么江湖门派里也是声名狼藉。”莲叶捧心感慨:“周郎日后还是多帮帮他们吧。”
周文鄞饭都没吃下,黑着脸道:“我知道了。明日我带那封公子去各地产业看看有没有事做,你和你的朋友就好好叙旧吧。”
莲叶点头:“我也是这么想。虽然周郎也能养他们一辈子,可秀鸾也不会让那位公子一直赖在我们这里的。”
她最后叹气:“封公子若是一事无成,秀鸾该得多伤心啊。”
周文鄞没有回话,闷头吃饭。
第二日一早,他就给王管事交代好该做的事,在莲叶依赖的目光下,去了偏院客宿的小楼。
刚过回廊,就有一阵疾风扑面而来,他虚起眼以袖掩面,抬头时看见阁楼栏杆上坐着的面无表情的红衣女子。那该是一把无情利刃,眼见有人来了,她却成了和莲叶别无二致的柔婉模样。
周文鄞想起莲叶的情爱之说,嗤之以鼻。
他走过去,对匆忙赶来的封无榭道:“封郎,早啊。”
“早啊早啊。”封无榭把剑向后一掷,正正好好扔进了横放在桌上的剑鞘里:“我方才练剑入神没注意到周郎,恰巧往前去了一招,收得慢了,不知道周郎可有伤到?”
周文鄞向他摊手,示意无碍,又问:“不知封郎到凉州几日了?”
封无榭道:“也有三五日了吧。”
周文鄞点点头:“我听叶娘说,封郎是头回来凉州,想必还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名胜景观爽口小食。今日天气正好,我便想着,特意来请封郎一道出去玩玩。”
封无榭心中一动,犹豫道:“我若不在,褚姑娘思虑过重,恐会担忧。”
周文鄞笑道:“说来笑话,明着我是要带你在凉州转转,实则就是叶娘想多陪陪褚姑娘。想来封郎也知道,女人家说话都拐弯抹角的,其实就是想把我俩打发出去。”
有道理。
封无榭问:“周夫人是和褚姑娘说好的?今日特意来陪她?”
周文鄞想想莲叶的态度,耸耸肩道:“昨日就已说好了。”
“那便好,我终于能出去走走了。”
倚在楼上的褚秀鸾见封无榭朝她挥了挥手,高高兴兴别着剑和那姓周的出去了。她正一脸莫名想抬脚去追,远处又来了个聘婷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