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羽惊愕抬首,那人的身影已不见了。还未回过神来,屏风之后便传出阴冷的笑声来,少女蓦然转身,黑暗中亦能感受到那双寒若冰潭的眸子。
“陛下莫非不懂,韩将军的话中之意,可都是为了成全你的一片痴心呐,宁愿自己背上欺君误国的罪名,也不想教陛下因为三皇子之死而伤心,枉我与韩将军相识二十余载,竟不知,他是如此性情中人。”
赫羽一时心乱如麻,想也不想便道,“他是怎样的人,与朕无关,朕不会随了他的意,领不该领的情,我南宫赫羽生而便不是这样的人。”
“陛下胆识过人,无愧君王之姿,”南宫莲月由衷叹了一句,嘴角复又扯出一个笑来,走至少年身前望着那张心神未定的面容幽幽说着,“方才,陛下未在韩将军面前揭发我,叫姐姐心生感激,姐姐琢磨着,欲送陛下一份大礼,还望陛下笑纳。”
自定王府归来,芳琴姑姑已换好了熏香,辗转难眠多日,这一夜竟睡得无比香甜,至于南宫莲月临行前说的大礼,也无心再去揣摩。
翌日清晨,早早醒来,竟觉得浑浑噩噩已久的神思清明了不少。宫人们为女君梳洗完毕,接驾的车辇已在殿外候着了。
“陛下,可是打定主意了?”
“姑姑,我终究还是不想教他伤心。”
“若是他真的走了,陛下可如何向这满朝文武交代?”
“自此我大凉与北正便再无瓜葛,如此,不也很好么?”
赫羽生平从未来过这天牢,往日里,只道此处关着的尽是些罪有应得的凶煞,如今看来,即便这牢房再多,也关不尽天下坏人,这法度再严苛,也阻挡不了人心的恶。
宋灵均虽是重犯,这狱卒却一早便得了招呼,是以,这些时日以来,倒也未曾受过什么委屈。在这不见天日的牢狱中,不知今日所终,不知明日所启,人已然消瘦了一大圈,虽如此,一见来者,已然黯淡下去的一双星眸还是陡然亮了起来。
“陛下,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赫羽望着他憔悴面容,往日里的绝世风姿只剩下半成,一双杏眼已然湿润,樱唇轻启,轻声说道,“我心中有愧,无颜见你。”
宋灵均不忍佳人心伤,忙出言安慰,“无论是何结局,灵均心中,对陛下绝无半分怨怼。”
“此事皆因我而起,你若不来王舍这趟,怎会有此劫难?”
“若大凉有意图谋北正,我走不走这趟,又有何分别,但求陛下,能善待我北正子民及宋氏族人。”
赫羽闻言,两行清泪肆意流下,“你果真有此决心?你当真不恨我么?”
隔着冰冷的铁栅,宋灵均看着哭泣的少女,良久,方才笑叹一声道,“陛下的眼泪是天上明星,怎可轻易坠下?”
“若为你哭,即便泪流得干了,又有何妨。”
宋灵均闻言不禁动容,强忍着男儿泪说道,“方才陛下问我,为何不恨你,我对陛下,想恨,却不知如何恨法!”
赫羽闻言,抬首痴痴望着那张脸,那个人,举世无双的笑颜,教人心碎。他若能将自己痛骂一番,骂自己无情无义,无耻背信,那才叫好,可他偏偏这般无怨无悔。
少女移步往前,伸出一双纤纤素手来,宋灵均会意,款款握住了,但觉少女掌心一翻,已将一物交到了自己手中,待看得清楚,不禁愕然,“这这是牢房的钥匙?”
“你的母亲想必还在等着你早些回去,快些上路吧。”
“陛下?”
赫羽转身不语,只待他快些离开,出了这天牢,自有禁军持君王金牌亲自护送他出城去,城门虽有骁卫营将士把守,料想还无人敢无视君令。
“你若放我走了,大凉朝局势必陡起风浪,是也不是?”
少女不言,宋灵均一颗心却似翻江倒海,自由之身便在眼前,自己却如何也狠不下这颗心。他亦是身在高位之人,知晓她若将自己放走了,将要面对的又何止是满朝文武的质问,即便众人忌惮君威,敢怒不敢言,这靠淫威服众的君王,必定也不是她想做的。
“教你为难之事,我宁死也不愿做。”
赫羽见他迟迟不为所动,出言催促,“你不走,才是教我为难。”
眼看着二人一个比一个固执,均是不想做那负心之人,当真是头疼。赫羽见他放着生路不要,只为自己不在百官面前难堪,既觉感动,又觉心急,时辰已不早,再不走,怕就真的走不了了。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笑叹,“两位这般情深义重,旁人看着,都好生感动。”
赫羽闻声,不禁眉心一皱,转身望着缓缓走近的女子,奇道,“你怎么会来此处?”
“我本是来寻三皇子的,不料陛下比我来的还要早。”
“你意欲何为?”
“姐姐昨夜说了,要送陛下一份大礼,又岂会食言?”南宫莲月轻笑一声,转身望着宋灵均,打量一番由衷叹道,“早就听闻北正的三皇子乃是稀世罕见的龙凤之姿,今日初见之下,方知此言不虚,也难怪,就连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都要为之神迷了。”
宋灵均虽不识得眼前女子,但闻她在女君面前自称姐姐,料想她亦是南宫家的人,言语中不敢怠慢,虚心问道,“敢问姐姐来寻我作甚?”
“三皇子如今有两条路,一条是死路,必死无疑,另一条么,则是条既可保家国太平,更能和佳人长相厮守的路,却不知,殿下会选哪一条呢?”
此言一出,宋灵均固然吃惊,赫羽却是羞恼难当,“你你是想教他以身赘入大凉,做朕的夫婿?”
君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