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处十几丈方圆的戈壁峡谷内,赤慕烟扯去了遮脸的黑纱巾,一袭倩影长发飘舞,身上披着件赤雪旧甲,手握一把比横刀有弧度的秀刀,长刀柄上还拖着红穗。
五六十骑突厥兵在她周围盘旋,他们并没有急着下杀手,嘴上吹着哨子在放肆戏弄,因为谁都知道这个女人应该是大唐重要人物,把她抓回去一定能得到丰厚赏赐。
有一骑找准机会想用箭射了赤慕烟的右臂,好让她彻底弃刀被俘,可箭矢被先一步发现,刀光一闪立时断为两截。
在赏赐的驱使下,有两骑率先冲向赤慕烟,他们神情紧绷不敢大意,因为地上已经躺了十几具尸体,它们已经证明不能把眼前这个大唐女人真的当成女人。
在两骑的夹击下,赤慕烟惊险躲过劈砍,俯身之际断了两骑的马腿,霎时马上的两个突厥兵摔翻在地。她没有机会追上去补两刀,因为又有数骑冲杀过来,她双手握紧了秀刀,骑兵的膂力加上战马的冲击力后会加大数倍。
“当——”
赤慕烟搁开了当先一骑的劈砍,接着一个下腰避过后面的两刀,趁两骑未过时迅速起身一跃,脚踩在马臀上,凌空扑向第三排的突厥兵,以精湛刀术劈斩两刀,直接斩去了这个突厥兵的头颅,顿时鲜血喷涌而出,一阵腥风。
可就在这时,又有两骑直撞过来,他们之间还连着一条乌黑铁索,中间的狼牙铁球在雪地不断弹动,带起铁索如蛇般上下晃动。
这是突厥人惯用的铁索战术,名叫鬼蒺藜,专门用来对付大唐步兵,只要骑兵冲锋起来,大唐步兵虽然有可怕的陌刀阵,但被这种铁索上的狼牙铁球撞到,直接头碎胸陷,就算躲过了狼牙铁球,也要被铁索绊倒,一旦躺地,就要面对无情的铁蹄践踏。
下方是凶险的铁索和狼牙铁球,上方是森冷的弯刀,赤慕烟弓起纤瘦身子,飘动长发下是一张冷静的面庞,她虽第一次上战场,但从小就受阿爷言传身教,面对突厥人这种战术牢记着破解之法。
她左手捏了地上一把雪,右手反手握刀,屏息注视着两骑越来越近,战马在有节奏的踏地跃起,马背上的突厥兵也在随着一伏一起,当抓准战马即将踏地突厥兵伏下的时机,她直接将手中雪球丢向其中一个突厥兵,出于本能,这突厥兵挥刀去挡,但这一刹那是战马跃起,他在马背弹起为了保持平衡人最舒展的时候,秀刀破空而至直透胸膛。
这突厥兵哀嚎坠马,赤慕烟趁机翻上他的战马,死拽马缰,战马吃痛之下急停腾起,直接把另一骑拽倒。
可当落地后的赤慕烟想去尸体上拔刀,却被破空而来的几支箭矢逼退。
又是数骑呼啸而来,逼得赤慕烟连连后退,最后被冷不丁出现的一骑撞到了后背,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她喘着粗重的气息,伸出柔荑般的素手拭去嘴角的鲜血,她的脸上有无奈,无奈生来虚寒病弱不能好好练刀,以至于面对这一刻的惨淡结局。
不过她心中更多的是坦然,因为从决定来北庭起,就没想过活着再回凉州。
耳畔满是突厥人兴奋的叫嚣声,她极目望向来时的方向。
风雪顺着她的视线吹过峡谷,穿过一段段羊肠小道,尽头有个狭窄地方不久前发生了一场惨烈厮杀,二十几骑突厥兵死透了,另外还有两名瀚海军的尸体,一人趴在地上被乱刀砍得没几块好肉,另一个死了还跪着,莫说身上的刀伤,胸前背后还钉着七八支箭。
他是拿命在为赤慕烟堵路,但寡不敌众无能为力,这时有一骑从他身旁疾驰而过。
“阿小!!!”马上之人一手拖陌刀,朝着前方吼道。
阿小是赤慕烟的小字。
声音震过羊肠小道传回赤慕烟这里,她神情一滞有些失神。
围着她的突厥兵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弯刀纷纷举起,好些还拉弓搭箭。
马蹄声渐进,当赤慕烟看到这个身影时笑了起来,想起了之前对着这个人说的一番话。
“我的未来夫君,当是横刀立马顶天立地的男人,而不是享乐在长安,什么风沙都没吹过,只会为了一个女人萎靡不振,只会喝喝花酒写写诗,还动不动就哭鼻子的男人。”
突厥兵的箭已经疾射而去,但在这一骑的眼中慢如蝶飞。
十几丈的距离只稍战马几息的冲刺,接下来的画面便是血肉横飞,所向披靡,然后是这一骑来到了赤慕烟面前,伸出了右手。
四目只来得及刹那的对视,赤慕烟抓住他的手,翻身上马随他而去。
靠着拉开的短暂距离,以及复杂地形,李瑁带着赤慕烟暂时摆脱了突厥兵的追击,而且顺利冲出了戈壁,可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发现口子上埋伏着一两百突厥兵,躲过他们才往外跑出一段距离,又发现远处还有一千多骑突厥兵迎面而来。
这时后方追出的突厥兵和埋伏的突厥兵汇合,但他们并没有冲上来的意思,而是狡猾地堵住了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