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清呼出了一口气,目光空洞:“那儿……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本来认识的人都会因为那个地方,面目全非,严重的,命都会没了。”
她从躺椅上直起腰,站了起来,往树走:“你不知道该恨谁,你失去了,却不知道,到底该恨他,还是该恨那个地方。”
丫鬟哽咽道:“是奴婢当初没有拦住她,如果她不去,现在一定已经嫁人了。”
“所以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去宫里的。”
蔚清回过神,同情地看着她。
想一想自己呢,一赌再赌,次次失望,终究,终究还是败了,她撤退了,他荣居帝王之位。
蔚清突然感到胃里一阵作呕,她早上的饭没有吃,想必是又犯了,她往躺椅上重新躺了下去,轻轻捂住了肚子。
一阵微风吹过,府里多余的人都走了,最后,竟然只有一个小丫头守在她身边。
她忽然睁开了眼睛,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吩咐道:“去收拾包袱,我们也立刻离开。”
这里早就不是她的久留之地了。
丫鬟虽迷惑,但还是听话的:“是。”转头就跑向了屋子。
蔚清心事重重地皱起眉头,她想他已经登基,以他的为人,不一定会履行对太上皇的承诺,让她也离去。
她要自己走,她要自己先走才行。
但是,她终究是晚了一步。
丫鬟收拾好包袱刚跑出来,王府就已经被兵士闯进来了,把她们团团包围。
“大胆,这是王妃,你们干什么?”丫鬟厉声呵斥。
站出来的人说:“皇后娘娘,皇上很忙,所以叫我们来接您回宫。”
丫鬟脸色一变。
蔚清暗地里攥紧了手,指甲几乎掐伤了掌心,她故作镇定:“我和他说好了的,可以暂时不用进宫。”
那人道:“这属下就不知道了。”
蔚清瞪他一眼:“那就回去问清楚你的皇上。”
那人立刻蹙眉,跪下去:“皇后娘娘,让我们来带你进宫,这是皇上的命令。”
蔚清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被打断了:“皇后娘娘,不如您先跟我们回去,再问皇上也不迟。”
蔚清退后一步,那个地方,是他说了算,进去还能出的来吗。
她说:“这个我不管,我只知道我和他说好了的,你来打扰我,不想要命了吗!”
“我是受皇上……”
蔚清道:“不可能!你一定是假传圣旨。”
现在也只能这么不认账了,她想。
那人果然为难了。
“皇上给的是口谕,臣……”
“那就回去拿了圣旨再来。”
蔚清语气微缓:“这里是我的家,我又不会跑掉,你怕什么。”
但是,那人却看了一眼拿着包袱的丫鬟,饶有深意地望向蔚清:“这也不见得吧!”
蔚清哑口无言。
那人起了身,说:“把这丫鬟带回去!”
蔚清:“你敢。”
那人不苟言笑:“皇后娘娘,臣不能空手而归。”
蔚清闭了闭眼。
“不要,我不要去……王妃。王妃救我!!”
蔚清死死地掐住了掌心,她看着面露惊慌的丫鬟,咬牙说:“在王府里怎么办事,就在宫里怎么办事,只要你不出错,不会死的。”
丫鬟震惊地看着她:“王妃,你……奴婢那么相信你,你却要舍弃奴婢了。”
蔚清背过身去。
“带走!”
他们都走了。
蔚清捂住胸口,一下子就失去力气地蹲在了地上。
对不起,她在心里默默地说。
然后蔚清抬头看了看天,站起来,什么也没带,两手空空往王府外面走。
只不过刚走到大门口,就看到门口的侍卫。
她叹了口气,这办差事的,还真是不傻。
只好回头去了后院,这里有一道小门,也是她玩的时候,才发现的。
费了点劲儿才推开来,蔚清咳嗽了几声,弯身走了出来。
触目可及的,是一条热热闹闹的长安街。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她混进人群中,很快消失了踪影。
宫里却不平静了。
时洐看到面前的丫鬟,立刻知道结果,他眯了眯眸,冷冷开口:“回去,把皇后押回来。”
“押回来?”
“没错。”
时洐沉着口吻:“押回来。”
哪怕不择手段,他也要把他的皇后带回来。
于是,那人又走了。
面前的丫鬟突然抬起头说:“皇上,王妃是要离开王府的,她让我收拾包袱,不过没能走的掉,皇上的人就来了,现在……王妃不一定还在王府。”
时洐抿了抿唇:“王府被包围了,她走不掉。”
丫鬟道:“奴婢和王妃时常在一起玩儿,知道后院有一道小门,如果王妃要走,一定会……”
话语,戛然而止。
时洐宛若爆发了一样,把桌上的奏折全部挥到了地上。
丫鬟颤抖地跪在地上,叩首,不敢再多说一句。
时洐转身离开。
丫鬟面无血色地跪在地上,慢慢抬起头,目光阴沉,皇后,是你先抛弃我的,就别怪我,也不兜着你。
时洐快步走到地宫里,只听一声:“皇上。”
面前的铁门被打开来,被关在里头的人缓缓地转过了身体,冷冷地看着时洐。
他说:“卑鄙!!”
时洐却冲过去一把揪住他的领子,说:“告诉我,她一定会去找你,对不对?”
眼前的人笑了:“她比我聪明多了,她先跑了是不是?”
时洐慢慢地松开了手。
“她会去找你,最后还是会回到朕身边。”
“不是回到你的身边,是落在你的手里!”男子目光悲悯,“是我低估了你的无耻,你竟然弄一个我的替身去做太上皇,而把我关在这里!”
时洐面无表情:“那是你太蠢了,我怎么可能给你自由,太上皇,嗯?”
“我只是以为你会把我囚禁在寺庙里。”
“没想到你那么狠!”
时洐抬头,和他对视,火花四溅,一触即发。
他说:“朕不后悔,有你在手里,会更好的,控制蔚清。”
男子抬手打向时洐,却被时洐一把包住拳头,反脚踹倒。
本应在佛寺里做着太上皇的男子如今一无所有,狼狈滑稽地摔在了地上,喘着气:“母后如果知道,绝对不会允许你那么对亲兄弟的。”
时洐冷冷一笑,居高临下睨着他:“你以为我忍你那么多年,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母后。我能被你暗杀那么多年,而没让母后听到半点风声,我就能让你在这里被关到死,母后仍以为我们兄友弟恭,和平传位,你,还在佛寺里安心静养!!”
男子咬了咬牙:“时洐,你绝对是我见过最可怕的人。”
时洐闻言笑了:“你最好祈祷你只见到这个层面,如果蔚清不回来,朕会让你,知道朕还可以让你更恐惧。”
“我是不会配合你的,你就别妄想了。”男子说,“我已经失去了自由,我不会再害得她失去自由了,我情愿自杀,也不会留给你威胁她!!”
“你算什么东西。”时洐嫉妒得红了眼,“你以为你对她真的那么重要,没了你,她照样回到朕身边!!”
“既然是这样,那么她为什么先跑了呢。”男子笑了,“宁愿皇后也不做了,也要离开你,不就是认清了你的真面目凉薄无情吗。还是那一句话,你别妄想了,她比我聪明,她不会回来的!!”
“那就试试吧。”时洐平静地说,“朕能赢你一次,就能赢你第二次。无论在家国上,还是在女人上,只要朕想,你就永远是朕的手下败将!”
男子呵呵地笑个不停:“那又如何,你爱她,她爱你,最后她还不是离开了你,你还不是失去了她……你赢了,你未必快活!”
时洐呼吸一乱,狠狠地瞪着地上的人,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都是你在挑拨离间……”
蔚清趁夜晚前出了城门,可到了晚上,她的肚子又突然隐隐泛疼,在路边蹲下来,干呕了会儿后就疼了。
难受的她歇息了好久,才又能站起来往前走。
找到了一家医馆,她走进去问诊,结果让她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姑娘,你有喜了。”
蔚清浑浑噩噩地离开了医馆,想着,那个太上皇要去的寺庙好像离这儿就不远,于是转了个弯,就去了。
本也就是约定好的。
深夜,她敲响了佛门。
来了一个小尼姑开门,看见她笑了一下,带着她往里走。
蔚清走进了一个院子。
小尼姑说:“太上皇已经歇下了,姑娘,明天见如何。”
蔚清点头:“好。”
小尼姑推开屋子的门:“姑娘且先住下吧。”
“劳烦了。”蔚清说。
如今天下还有一处清静地,无疑,那就是佛寺了。
她关上门,看着桌子上的心经,拿起来翻开了两页,默默地看着。
目光在“度一切苦厄”上停留了甚久。
真的可以,度一切苦厄吗?
她笑了笑,希望如此吧。
小尼姑离开了院子,草丛里跳出来几个兵士,她点了点头:“皇后来了。”
“我们这就回去禀报,还有劳你看着皇后,别让她走了。”
“放心吧,皇上来之前,她都走不了。”
一夜安眠。
蔚清早上昏昏沉沉地醒过来,走过去推门,愣住了,用力推门,还是推不开,锁动的声音令她一阵慌乱。
“有人吗?有人……”
“我在。”门外,熟悉的女声传来,“皇后娘娘,皇上就快到了,您稍安勿躁。”
蔚清:“……”兜兜转转,竟然自投罗网。
她退后了两步,怎么就忘记了,这里是他的地盘啊。
这里看守着太上皇,那么一定有他的人。
她怎么就那么傻……
为什么早就该想到的,却偏偏在当时就像魔怔了似的,却到了现在想到,也没用了。
时洐!
她拍了下桌子,快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