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黑夜雨大捎上把伞吧。”

小厮不知何时回过神，捡起马廊地上的一把油纸伞。

李岩松回身瞧见狼狈不堪的小厮，躲在马廊内避雨，衣襟已被风雨浸透。刀鞘一拍口袋，飞出来一包碎银，落到小厮手里。

“不必了，拿着这些是赏你的，马喂得不错。”

小厮握住手中的银两，耳边传来穿透风雨的低沉嗓音，眼一晃的功夫，来人纵马跃出了后院围墙。

后半夜，离五更开城门还有一个时辰。巡逻的队伍，早已打道回府。

黑夜的街道空无一人，徒响着哗啦啦的雨滴砸地声。偶尔闪电开出枝桠，映照出夜空下的房屋。

陈家霹雳武馆的牌匾，时不时在雷电交加中显露出来。

值夜的弟子，靠在门框边怀抱手臂，缩着身子躲在屋檐下打瞌睡。陈府的其他人，还在酣睡。

下了一夜的暴雨本来将歇，却忽然又打起雷来，但这并没有吵醒陈府里安然熟睡的众人。

陈府养着五代人数百家仆，府邸占地近乎半条街道。

陈府中心住的是当今陈家家主，作为霹雳武馆的馆长，家主的房屋是最高最大的，一览无余周围各伯仲脉的厢房，甚至可以直接眺望街面。

陈家老太爷则住在府邸后方的山水园林中，悠然养性，隔着一座廊桥直达主屋。

陈府众人睡得香甜，打鼾声与浅浅的梦呓飘进雨中，融入夜空。陈府无人起夜自然也无人听见，远方街道“嗒嗒，嗒嗒”急促的马蹄声。

马蹄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响。骑马的人在黑夜的暴雨中疾驰，马蹄践踏雨水，犹如踩在睡梦里人的心头，惊悸方醒。

眨眼之间，马蹄跑过了街道的另一边，人骑马的黑影撞破雨幕，一跃而起横跨陈府的深墙大院，飞来一道刀光，牌匾断裂掉落，大门一分为二。

值夜的弟子刚睁开眼，听到“嗒嗒”的马蹄声，恍惚间白光一闪，视野忽然升高，便见夜空颠倒，靠墙的无头尸体，脖颈喷涌大股鲜血无力的倒下。

不消片刻，陈府的高楼轰然倒塌，陈家老太爷惊醒声传四野，长啸：“哪位好汉——！”

夜雨中无人回答，暴涨的刀光似条匹炼横扫而过偌大的整个陈府，所有房屋一同被削低半截，鲜血挥洒夜空。

闪电如雄鹰在天空掠过，一道黑影纵马飞越长空，一闪而逝。

“何必杀我满······”陈老太爷声若游丝，气绝身亡。

官府大厅，一刻钟之前县衙官印颤动，县令惊从后堂起身。唤来县尉，召集衙役。

风雨甚大，王朝官气流转察觉到城东一诧异的磅礴气息，大小官员俱在殿中，严阵以待。

巡检司前来禀报，陈家已灭，府邸化为废墟。

县令听罢手捧官印，淡黄色的威压似水波荡漾，旋即王朝运力凝集喷薄向天，穿透雨幕演化成光柱顶天立地。

巡检司前脚进门，后脚“嗒嗒”的马蹄声转瞬便至跟前。光柱冲天而起，扩大护住全部县衙，刀光横空出世，斩在光柱上泛起阵阵涟漪。

刀光与官府的力量相撞，猛烈的力量宣泄蒸干附近街道的雨水，水雾蒸腾，狂风席卷一时之间，夜空的雨水倒卷而上。

雨终究还是落下来了，黑夜雨滴沙沙的朝地上砸，浓郁的水雾弥漫县衙前的街道。

缓慢的“嗒嗒”声，水雾里骑马的身影，牵着马绳踱步到光柱前。

“何方妖人，胆敢夜袭官府！”

县衙内，县令正坐大厅。县尉手持长枪厉声大喝，在王朝官气的加持下，他身披金鳞甲，周身蛟龙游动。呵斥声震动雨点，喝退街上的水雾。

李岩松横刀立马，直面高挂明镜高悬的官府。单手抚过长刀，原本百炼钢的刀身，在他的手掌摩挲过后，迸射出锐利的刀芒。

白芒闪烁，锐不可当，空气中尽是吹毛断发的锋利之感。

漫天黑夜里下坠的雨滴隐隐颤抖，有些禁不住崩散成细碎的刀光。

长刀隐约出现裂痕，他的瞳孔泛着苍青色，浑身毛孔吞吐苍茫的气息。李岩松开口，沉闷的嗓音传播四野八方：

“今夜前来，所为摘县令项上人头向我大哥谢罪。”

正坐大厅围绕在衙役中心的县令，用官印往下一砸，惊怒道：

“狂徒，好胆！”

通天彻地的金黄光柱中浮现一方巨大官印，朝街道压下。

李岩松一扯缰绳提纵而起，踏着苍青的光芒飞向半空，抽刀挥出一条长不知几许，宽不知何几的刀芒，从下而上斩断夜雨，劈向光柱。

刹那间，无数刀光炸裂，夜空顿时白茫茫一片，飓风呼啸刮走三尺地皮。

乌云被吹散，光柱断裂。白光散尽之后，留下县衙案桌上，一方裂开缝的官印，一地官服的碎片。

六更鸡鸣，天光浮现。城中百姓才敢靠近县衙，探查昨夜的异象，官府成了废墟，附近的街道砖飞土现。

发现县令已死，大多官员蒸发为漫天血雨剩地上一点血渍。于是，县丞掌管官印暂代知县一职，城中消息立即快马加鞭送到王都那去。

城西门外的小土坡，李岩松坐在地上扶正风雨吹倒了的木牌。手心张开一小块带发丝的毛皮，放在坟前，用手指摁在地上戳了三下。他说：

“大哥，没能留下人头只捉来这么一点，望你能在下面快意些。”

他做完这些，两指一搓碾碎了毛皮，随手扔进风里。

抬起头，雨停了天边亮出鱼肚白，灿烂的阳光抚慰大地，这一夜就如此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