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章 规避(1 / 2)将军未归,嫂嫂别嫁首页

日头渐渐的毒辣了,盛乐城中已是夏末时分。

清风拂过,府宅前小径上的花草轻摇,几只蝉远远鸣叫。

霓裳站在镜前,缓缓整理着衣裳。今日她将以“慕容府代为掌家之女眷”的身份前往贺尚书夫人的寿辰宴,一想到此事,她的心中便微有不安。

自慕容琛去世后,慕容家中家主之位理应传给他的弟弟慕容吉。

然而慕容吉尚未婚配,家中礼数多由长辈与遗孀代替执行。

如今慕容家老夫人年迈不便出席,又担心家中规矩与声望,权衡再三,最终定下让霓裳以“慕容府代掌家女主”身份前去赴宴。

慕容琛已死,老夫人担心若推霓裳上位,将来她会权势滔天。而且这家里的一切以后都会是慕容吉的,若是再有个掌家主人压他一头,感觉对自己的儿子也不利。

可也不能把她给赶出去,那样就会被人戳了脊梁骨。

于是,权衡再三,先对外不表明她的身份,就说是代为掌家。

不过,慕容吉倒是不排斥娶了她。

只是老夫人受汉化影响太深,一直觉得哥哥的妻子再嫁弟弟,这是旧俗,必须废去。

于是,代为掌家的名头仿佛就成了最好的结果。

这天。

霓裳着一身白色的织锦长裙,上面绣着淡雅兰花的纹样,腰间系一条碧绿色的罗带,头发轻轻挽着,还插一支桃红色的发簪,越发衬的她皮肤白皙,吹弹可破。

她一双秋水般的眼眸中带着从容,似乎一点儿也不怯场。

此去贺府,她要以礼相待,却也要随机应变,尤其是对贺夫人那等老练的权门内宅之主,她得学会在言谈举止间规避锋芒,保存实力。

“夫人,车马已备。”门外婢女轻声来报。

霓裳点头,慢步走出偏院。

此刻慕容家正院里,老夫人本不欲露面,却特意让人传话,对霓裳说:“你今日以代掌家之女眷身份前往,一举一动皆代表慕容家声誉,小心谨慎,若遇刁难,能忍则忍,不可失礼。我们慕容家千百年来的名声不能毁于一旦。”

霓裳微微欠身:“是,儿媳记下了。”

当霓裳上了马车,一路驶往贺府时,慕容吉冷冷地在后院的回廊中注视着远去的车影,心中浮现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滋味。

“这个女人又在搞什么?掌家之女?就差说嫁给我了。嫁给我有那么难吗?北魏又不是没有这样的风俗。唠唠叨叨非得搞一个代为掌家的身份,是迂回之法吗?”

今天,她代表慕容家前往贺府,那是北魏炙手可热的吏部尚书贺卿之母——贺夫人的寿宴。

慕容吉略一思忖,便唤手下备马,打算稍晚也去凑凑热闹,只是做客之名,看看霓裳会不会被人识破身份、会不会再惹出什么波澜。

贺府深宅大院,红砖碧瓦,门前彩绸高挂。

贺夫人寿宴齐聚了盛乐城权贵名流。不仅有贺家的亲戚,更有朝中显赫的命妇诰命,以及各家依附贺氏势力的士族女眷。

一早,贺府下人引领着各路宾客进正厅和花厅休息片刻。

霓裳抵达之际,正有内侍通报:“慕容家代掌家女眷到——”声音清脆,引得厅中数人侧目。

众人皆知慕容府为北魏重臣之家,且是旧燕遗族,底蕴深厚。

只是近来慕容长子过世,幼子尚未娶妻,掌家之位虚悬,因此今日来的是何等人物,众人都有几分好奇。

霓裳缓步入内,亭亭玉立。她微微低头,与贺夫人行了万福:“小辈代慕容家掌家女眷身份,恭贺贺夫人寿辰,愿夫人福寿长安。”声音清柔不失气度。

贺夫人坐在上首,今日的她穿一身藕色绣有牡丹的华服,满头珠翠,雍容华贵。一双眼含笑意地望着霓裳,面上虽然含笑,但笑意未达眼底。

她曾耳闻慕容家近来内情不稳,此女必然不是正室夫人——毕竟慕容吉未婚,她又是谁?她只知是“代掌家女眷”,具体身份成谜。

贺夫人轻轻颔首:“多谢慕容家的这位……小姐,实在不知如何称呼?”

霓裳微微一笑:“夫人称我为霓姑娘即可。”

她暂不表明自己是慕容琛的遗孀,此行主要是以女眷的身份撑场面。老夫人已经吩咐过,对外身份笼统一些为好。

贺夫人略皱眉:霓姑娘?这称谓透着生分,却又挑不出错。这代表对方不愿表明确切身份,贺夫人也不好深究,只将疑问留在心中。

此时宴席尚未正式开始,女眷们三三两两围在一起闲谈。

霓裳坐在不远处,保持着恰当的矜持与距离。

她举手投足间尽显修养,令周围不少女子暗暗称赞。

只是她这份冷清让贺夫人略感不快——今天是她的寿宴,不热闹反倒多了几分神秘,似是这位“霓姑娘”不愿融入。

贺夫人早年亦是北魏名门女,手段心计自不在话下,心想:既然你举止如此端庄识礼,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应对我的试探。

稍后,贺夫人微笑请霓裳与她身边的侄女、堂姐妹们说话:

“霓姑娘年纪轻轻便能代表慕容家前来,可见是深得家中长辈信任之人。刚才还未听闻你的确切身份,不知在慕容家担何职分?”一语双关,既问出身,又问权位。

霓裳含笑答:

“我不过是替长辈分忧,家中老夫人年迈不便出行,府中又无适合的已婚正室女主人出席,我与老夫人有些师生之谊,受其嘱托前来。”

这番话滴水不漏,表明她只是代劳之人,并未明言自己曾是慕容琛的妻室,也未说自己是寡妇,更未说她的实际身份在府中有多重。如此虚实相生,令贺夫人无从下手。

贺夫人面带笑意:“哦?如此说来,姑娘与慕容老夫人颇有渊源。如今这北魏盛乐城的礼数极为森严,非旁系近属,很难代掌家权。这可见姑娘深得信任,能否告知,你是何出身?”

霓裳微垂眼睑:“家中世代有些商贾之事,敝身原非显贵,蒙慕容家收容,故有此机会报答。”她不愿曝光自己旧燕贵族遗孀的身份,只以商贾出身略作掩饰。这样更符合她低调的策略,也让对方难以确定她的位置。

贺夫人闻言,心中冷笑:原来不过如此,竟是个商贾出身的女子?慕容家竟让这等女子代掌家眷之位,真是笑谈!

她不动声色,对周围妇人道:“慕容家气度宽厚,对自家子弟与亲眷照拂备至。这位霓姑娘必定是得慕容家欣赏,方能有此殊荣。”

此话一出,一旁几个夫人、小姐对霓裳多了几分讥笑。

霓裳微笑不语,却感到一丝凉意。这贺夫人言语虽柔和,却暗含试探和轻视。她正欲再淡淡应答,忽闻门外有人通报:“慕容二公子到——”声音响亮。

话音未落,慕容吉一身玄色锦衣迈步而入。

他本不是贺夫人正式邀请的对象(这次宴会主要是女眷和与贺家亲厚的男眷参加),但他以“来贺寿”之名闯入,并无不妥。

一见霓裳端坐其中,他眼神闪过一丝冷厉的笑意。此情此景下,他的出现似意味深长。

贺夫人见慕容吉到来,忙笑着起身:“慕容二公子,不知你今日有空驾临,失礼失礼。”虽然是女眷寿宴,但其实是半公开的社交场合,一些权贵子弟也会借机来拜寿联络感情。慕容吉身为慕容家次子,又是北魏太尉之子,怎好怠慢。

慕容吉目光落在霓裳身上:“听闻我家女眷今日代家出席,我特地来看看。”说这话时,他眼底有股隐隐威胁。霓裳皱眉,却不得不起身见礼:“二公子。”她称他为“二公子”,极为生分,似乎只是府中下属对主家的称呼。可慕容吉看她的眼神却有些火热。

贺夫人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慕容吉与这“霓姑娘”似乎关系并不寻常。

若是普通的代掌家客女,怎会引得慕容二公子亲自前来?更奇怪的是,两人之间有种若即若离的微妙感。

贺夫人笑道:“既然慕容二公子来了,不妨与这位霓姑娘一同向我敬酒。”说罢,便令下人奉酒。

霓裳心知贺夫人存心试探,担心自己与慕容吉之间的微妙关系被窥破。

她不愿让外人看出端倪,面露恰到好处的微笑:“既是夫人寿辰,在下代我家老夫人敬贺夫人一杯。愿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慕容吉也举杯:“贺夫人高寿,慕容家上下敬佩有加。”他虽不情愿与霓裳一同向她敬酒,却在这场合只能配合。

几杯酒过后,贺夫人故意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霓姑娘,你既代掌家,不知在府中究竟什么身份?我素来钦佩慕容家的礼制严明,如今倒是有些不解。”

霓裳不等回答,一旁忽有人轻笑,正是贺卿。

这位年轻的吏部尚书今日亦在场:贺夫人的寿宴上,自然少不了自己的儿子。

贺卿本以为这次宴会不过是家中例行社交,但当他看到那日匆匆惊鸿一瞥的佳人——霓裳——出现在此处,心中波澜顿起。

那日与她擦肩而过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当时他不知她身份,只觉此女素颜如玉,气质脱俗,令他心神不宁多日。今天再遇,她竟以“代掌家女眷”身份出现,且举止从容,这更令他心生好奇与欣赏。

贺卿半是玩笑地开口:“母亲,您不必为难客人。大族门第中有时遭逢变故,礼数权宜之际,自有特殊安排。霓姑娘方才言是受慕容家老夫人信任,想必是家中重要的人。”

霓裳微微向贺卿致意:“贺尚书说得是,我不过是暂时替家中分忧。”

贺夫人闻此,皮笑肉不笑道:“是嘛,那且随它去。”心中却记下一笔。

宾客间言笑晏晏,贺夫人却并未放弃继续探究。